嘈雜混亂聲中有一道分外不同。
“笃笃……笃笃……”是什麼在敲擊玻璃,每兩次叩擊間隔一息,格外規律。
如她晨起等候小白鳥時,食指在窗邊無意識的輕叩。
可十九樓,消防車雲梯都夠不到的高度。
是她的幻覺。
洛凝眼皮沉重,指尖微蜷又松開。
“笃笃……笃笃……”那道聲音锲而不舍,玻璃牆外叩擊愈急。
她身上壓着鋼筋和幾塊混凝土,竭力睜眼,仰頭朝聲音方向望去。
是她的小白鳥啊。
推開身上壓着的重物,她跌跌撞撞向那塊玻璃牆的方向奔去。
火焰彌散,感應門失靈,綠色通道這會被徹底封死,消防斧即便能劈開門,她也絕不可能從樓梯逃出。
而十九樓跳下去,必死無疑。
洛凝隔着鋼化玻璃與小白鳥對視,她伸手觸在玻璃上,眼底水意閃爍。
她沒想到,隻是辭個職而已,也能倒黴到把自己折進去給公司陪葬。
真是對不起,她要食言了。
不能陪它一起翻山越嶺,看四時美景了。
洛凝忽地釋然一笑,與玻璃外的小白鳥揮手作别。
總不好在最後時刻,在它面前哭得醜兮兮的。
小白鳥看懂了她眼中的複雜。
它不要命地撞向鋼化玻璃。
此情此景,與玲珑鑒裡她的白白拼力撞破遊戲邊界之景,竟有一瞬詭異重合。
“你做什麼?”洛凝驚異,“走啊,你走啊!”
白色翅膀落羽紛紛,血色沁出,偏它全然不覺,一意孤行。
“滾啊!”
“滾!”
“我不要你了!”她哭喊。
“我說我不要你了!!!”她怒斥。
鋼化玻璃阻隔其中,任她怎麼驅趕喊叫,它就是不肯罷休。
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它也會死。
身後熊熊烈火追至,十九樓最後的淨土即将淪為火海。
本已了無生意的洛凝重新拿起消防斧,十指收緊緊握斧柄,向鋼化玻璃用力劈去。
它在外撲騰着翅膀,靜候在側。
一下、兩下……
玻璃牆破口擴大,最終被劈開一道碎渣遍布的缺口。
碎片應聲濺開,他們之間的屏障被她斬破。
洛凝将消防水帶在腰間打了個結,雖然用法不太對,好歹用上了。
正在此時,火勢驟猛,滾燙氣浪突然爆開,掀飛周圍一切,整層樓的玻璃瞬間震碎。
氣浪把所有都掀飛,洛凝被震開的沖擊波推了下去。
腰間水帶一緊,将她懸在十六樓外。
小白鳥銜着她衣角,竭力振翅上飛,微不足道的力氣,給了她無窮力量。
她沒有放棄。
踏着十六樓的玻璃牆,她借慣性将自己蕩起,落下的瞬間揮斧鑿擊十六樓的玻璃牆。
低樓層此刻尚未被火勢波及,入了十六樓再從綠色通道下,說不定還有生機!
隻差最後一擊,玻璃牆就要劈開了。
十九樓綁在鋼筋欄杆上的水帶,此刻也已到了極限。
被火焰燒變形的裂口,在碎玻璃上反複搓磨。
斷裂就在一瞬間。
失重感猝然襲來,洛凝半空墜落,耳畔風聲獵獵,什麼都聽不見了。
洛凝閉上眼。
背後有什麼托舉着她,減緩她下墜速度。
小白鳥抵在她身體下方,竭力承托。
洛凝眼眶一酸,不想它陪着自己死,正要開口,兩側雙翼驟然變大,翅膀向内收攏,白色羽繭将她包裹在内。
小白鳥化作她的翅膀,将她護在羽翼之下。
羽繭外,從她口袋滑落的玲珑鑒變作窗門大小,墜落時分鏡面閃過絲絲金茫。
洛凝在羽下看不見外邊,隻覺墜了許久都未落地。
羽外早已變了天地。
羽繭輕緩飄落在地,她扶着徐徐綻開的白羽步出。
茫茫白霧裡,她又回到了來處。
天道之境。
兩儀鏡高懸半空,她隻一擡眸,便乖順變回玲珑鑒鑽入她袖中。
洛凝回眸,小白鳥化作的羽繭浮于白霧,化回原形。
原來常伴她身側的,是枚通體流銀、華彩璀璨的雪羽。
也是簪于她烏發的羽簪。
琨霜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