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不在,禁陣也撤了,理論上這是她最好的跑路時機。
現實跟理想總有些差距。
霄雲殿外還套了九重古陣,解不開,根本解不開。
怎麼可能她随口一句話,師尊就肯把師娘放了呢。
是她太天真。
洛凝取出玉簡,翻找關于心魔的上古遺篇,尋找解除之法。
确有一人曾與心魔相抗,且未落敗。
她坐直起來,翻了下去。
可這位先輩也并未全身而退。
最後直接與心魔同歸于盡了。拔劍自刎,殺得很幹脆。
這位尚在心魔成形初期,便已如此慘烈,師尊已經完全入魔,又當如何收場?
洛凝丢開玉簡,煩躁地在榻上打滾。
不,一定還有别的法子。
她又認命把玉簡撿了回來。
腦海中不适時地響起另一道聲音。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澤微君如是判定。
心魔若真的這麼容易勘破,便也稱不上心魔了。
越往後理智越少,魔性越多。
作為人的部分被慢慢剝離,隻留下原始的嗜血殘暴。
師尊已經不認得她了。
但換個角度看,他也沒有傷害她。
雖不是很想借師娘身份為之,但現在要安撫師尊,恐怕除此之外别無他法了。
正思量間,霄雲殿外法陣赫然一亮。
陣外來人,不是師尊。
“來者何人?”她推開殿門。
濃霧煙塵散去,九重鎖陣完好無損。
飛塵後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簾,洛凝雙目微睜,“掌門師伯?”
“可算找到你了,洛師侄。”顧銘遠揮劍繼續劈在結界法陣上,“早就說讓你别回來,偏偏不聽——”
“師伯……事已至此,你可有其他辦法?”
“現在能把你救出來就不錯了。”顧銘遠道,“師兄陣法玄妙,從外破不了。你跟上次一樣從裡破陣試試。”
洛凝搖頭,“師尊的陣法加固過,現在裡外都解不開。”
顧銘遠收劍,“那可難辦了。我的時間不多,師兄剛剛夷平了伏魔塔,放出了塔内魔物,發現不對很快就會回來的。”
洛凝訝異,“師伯你在說什麼?師尊為什麼要夷平伏魔塔?是伏魔塔有異動才——”
“你……現在還不知道嗎?”顧銘遠面露驚詫,“伏魔塔根本不是伏魔之地,而是他吸食魔氣之所。他這些年不知為何修為流失,隻能靠攝取伏魔塔中魔氣勉強自足。
而今伏魔塔異動,也是因為其中幾隻大魔不肯這樣慢慢被消耗緻死,才集結衆魔暴動,試圖逃出伏魔塔——”
洛凝驚得說不出話來,震驚後回神,強作鎮定,“師伯此言可有證據?”
“洛師侄,你沒瞧見你師尊如今是何面目嗎?”掌門苦笑,“你去人間走一趟就知道,去魔界也行。從前那個救危扶難的明昀仙尊早就不在了,現在隻有一個為了複活亡靈,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我原本想着你已下山,即便師兄真的那般喪心病狂,沒有容器也斷然成不了事。”掌門無奈,“在人間聯系不上你,我這才冒險上山一探。不曾想你竟真的在此,冤孽,真是冤孽啊——”
顧銘遠靠近結界,心酸歎息,“師伯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愛莫能助。但師侄也不要放棄,師伯會請人助你脫困,你一旦找到機會立刻離開這裡,會有人在山下接應。”
“眼下伏魔塔傾,魔物四散而逃,必定禍及人間。我身為掌門,隻能以保護人間安危為先,師侄保重。”
洛凝看着顧掌門,神思恍惚。
師尊怎麼會——
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就算打死師伯她也不信師尊會做出這等事情。
下一瞬,一道劍光迎面閃過。
鋒銳劍意如電光破空,将顧銘遠肩膀鑿穿,釘在霄雲殿外古陣結界上。
烏雲之上,一道雪影立于雲間,黑霧糾纏,聲音于萬山之巅空靈回響,猶如鬼魅索命,“師弟,留步。”
顧銘遠這樣久處高位之人,也難以抑制地流露驚恐。
即便時序寒心魔纏身,修為流失近百年,到底是當世唯一的仙。
仙人之别,猶如天塹。
顧銘遠支起長劍勉強穩住身形,咬牙扛住這潑天威壓。
洛凝隻見顧掌門迅速閃身,再眨眼,師尊便已隔着結界近在眼前。頃刻間又雙雙消失在霄雲殿外。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錯不錯。
黑雲壓頂,不時有電光此起彼伏,但她知道閃過的不是驚雷。
洛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師尊出手。
同樣的劍法,師尊使來行雲流水,劍勢如虹,就算魔紋纏身,依然遮不去滿身風華。
相比之下,以前教她時的演示跟教小雞崽走路似的。
顧掌門一路防禦越行越遠,隻有不遠處閃過的劍光,能确定兩人的位置。
遠處山頂,顧掌門被逼至山巅一躍而下,墜入雲霧消失無蹤。
洛凝收回視線落在霄雲殿外九重結界上。适才師尊一劍刺穿掌門,他的劍意同樣也捅穿了這道結界。
結界外有一牛皮卷滾落,是剛才師尊和掌門師伯打鬥時不慎落下的。
這結界破口雖小,剛好夠她伸手從中取進牛皮卷。
皮紙泛黃卷邊,雖保存完好但也有些年頭了。
且如此随身攜帶,定是重要之物。
她解開繩結,将牛皮卷展開。
拿着卷紙的手蓦地一顫。
——[ 七煞返魂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