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她眼前一片迷蒙。
室内光線昏暗,隻有不遠處一盞燭燈搖曳,昏黃微光映出室内古樸精緻的陳設。
身/下墊着柔軟絨羽,她本就乏力,陷在這樣一團綿軟白雲裡,連指尖都懶得動彈,更别說起身了。
像文火慢炖的溫水青蛙,渾身感官都變得遲鈍。
“咔哒——”
床尾忽地一道細微聲響,是金屬鎖扣卡合的聲音。
她猛然回神,此刻右足腳踝被圈握住,微涼如玉的觸感疊加金屬冰涼質地,激得她又顫了顫。
收不回來。
修長指骨沿着皓白足腕摩挲,像是欣賞至美的藝術品,顫抖時靈鈴晃動,仿佛牽動她全身骨頭叮當作響。
“醒了?”師尊握着腳踝回身看向她。
對上他視線的一刻,她兩眼一黑,頭皮發麻,恨不得繼續裝死。
他面色溫和帶笑,與平時似乎并無不同。
“若若要不要起來?”
“不用。還有,别這麼叫我。”趁着他伸手來扶,她縮回腳踝,後挪靠在床頭,滿眼防備,“這是什麼?”
時序寒收回手,掩去眼底落寞,“一條鍊子而已,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了。”
鬼才信。
解不開扯不斷,靈力都震不碎。
竟是失傳已久的纏絲鍊!
“别費功夫了,隻要不離開這裡,就不會有影響。”
洛凝臉色發青,“為什麼要綁我?這跟囚禁有什麼區别?”
“我如何舍得綁你。”他歎,“隻是若若幾番消失,一再逃離,将我抛棄,我實在受不起。所以這次,别走了好麼?”
“隻看着我,不要有别人。”
他漆黑眸色中深情滿溢,言辭懇切,若非知曉眼前是師尊心魔,她都快要相信自己就是師娘了。
洛凝此刻不能動用靈力,深吸一口氣别開臉,“這沒有任何意義,我遲早要離開的。”
“離開?”他低笑一聲,語氣森冷。
她起身往外,即便不能離開,也先與他拉開距離,心魔的精神狀态實在難以捉摸。
可沒走幾步,她便被無形屏障彈了回來,落入他臂彎。
有纏絲鍊不夠,這房間内居然還加了數道結界禁制!
“想去找剛才那個魔族?他被打回原形,這會不知道在哪療傷呢。”時序寒伸手扶正她發間羽簪,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還是……你又要去尋他?”
“他都沒來找你,明顯沒把你放心上……别去找他,不許再去——”
她還什麼都沒說,師尊情緒忽而激動起來,抱住她的手臂收攏,勒得人難以喘息。
師尊師娘的糾葛,關她什麼事!
“魔?”洛凝用力推開,“剛才的村民們指認你才是魔頭!眨眼間幾十條性命,他們隻是凡人!他們犯了什麼錯,你要殺了他們?!”
“他們該死。”時序寒微微松開她,“有人拿刀斧對着你,你都能這樣為他們說話,你何時對我也這般心軟就好了。”
“你、你——”洛凝被他的回答驚得啞然。
換做從前,師尊若流露半分戀慕,她必高興得抱住師尊,順竿子往上爬。
可她現在卻冷的發顫。
師尊從前不是這樣教她的。
——“萬物有靈,衆生平等,阿凝可記住了?”
——“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天地同源,皆由道生,仙也好人也罷,是妖是魔都不要緊,重要的是生靈本身。”
——“倚仗強大修為欺淩弱小,是為不齒。我輩修士要做的,就是在能力範圍内減少恃強淩弱。”
可他剛才說——
他們該死。
洛凝痛苦地閉上眼。
眼前這個……還是她的師尊麼?
“若我來遲,見不到你了怎麼辦?”他目光癡迷,撫過她鬓邊,隐有癫狂之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不,你……你不是他。”她不敢置信,退後兩步,對這個徒有師尊面容的人,她隻覺得無比陌生。
心魔當真會令人瘋狂至此麼?
“他?你想的是誰?”他鳳眸微眯,背後雙翼因強烈妒意一展,帶倒屋内陳設,連同唯一一盞燭燈也被打落在地。
漆黑之中不見燈火,後退時腳下一絆,她又栽回那張羽絨軟榻,他的手護在她腰後,兩人雙雙跌落其間,驚起滿帳絨羽。
鳳凰夜視能力極佳,她眼睫眨動,丹唇微啟,此刻每一個生動表情都完整倒映在他眼中。
“别想他,看看我好麼?”他拉過她的手撫在臉側,“你以前明明說過,我最好看的。你說……最喜歡我的。”
洛凝面上微癢,側開臉又覺有什麼滑落頸間,不知落下的是軟榻絨羽,還是他翅上飛羽。
他以為是她的拒絕,愈發急切,埋首在她頸側,語帶委屈,“你不喜歡我的翅膀了麼?你摸夠了,就不要我了嗎?”
洛凝心煩意亂,試圖推開他。
師娘玩挺大啊。
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人釣成翹嘴,摸夠了玩膩了再一把丢掉,以至師尊心魔橫生,結果現在她被關在這當大冤種。
“是。”洛凝心下煩躁,幹脆順着他的話繼續,“我玩夠了,不要你了。”
替身是吧?
那大家都别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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