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抑情丹,情期變得異常漫長難熬。此前百年用丹藥壓制的情期來勢洶洶,從未如此酷烈,将時序寒生生逼回雪鳳原身。
不知多久的漫長折磨,他強撐着一絲神智化回原身,雙翼卻怎麼也收不回,隻能控制不住翻倒在地,衣衫迤逦,雪羽染塵。
他将自己關在琉璃雪宮的暗室裡,黛藍眸中意識迷離,頸間薄汗涔涔,這一波情潮算過去了,下一波不知何時會來。
時序寒莫名生出自厭,上古遺族血脈,這樣受本能所驅。他不願向欲望臣服,卻掙脫不得。
總不能一見到她,就現出翅膀求歡吧。
如今光是想想,翅膀就從覆羽麻到了末梢。她的指尖觸碰像是刻入骨髓,疊加情期作用,骨縫裡疼中帶癢,瘋狂叫嚣着想得到她的安撫。
偏身體每根羽毛都記住了她的氣息,她撫慰的節奏,還有摸過時的顫栗。
褪去不久的情潮似要死灰複燃。
不能再想了。
時序寒自棄的情緒愈強,自己顫抖的羽毛越發礙眼,他拔下銀羽,痛得發麻依舊面不改色。隐忍克制似找到了突破點,他一根根拔下羽毛,以拔羽之痛麻痹感官,保持清醒。
甚至能在這樣的痛楚中,尋到幾分自虐般的快感。
這種時候想保持理智,不管做什麼,先讓自己忙起來。
望着地上銀羽,明昀仙尊忽而一愣。
缺了點什麼。
他向外飛掠而去,尋回不少天蠶絲和柔軟的織錦羅緞,回到霄雲殿後尋了處光線好的地方,沉下心折羽織布。
阿凝上次去榆青鎮成衣店,都沒買成衣裳便入了幻境,她的衣櫃裡雖樣式繁多,但他還是覺得那些俗物襯不出她三分。
左右尺寸都有,不如他自己做一件與她。
也算是他這個做師尊的心意。
鳳凰習性和清醒意志在此時達成平衡。
體内異樣被暫壓下去。
鳳羽被嵌入細密針腳,流銀般的羽衣質地,天蠶絲織水火不侵,流霜羽衣于日升西落間一點點成型。
隻有他身上最華美的羽才配得上這件衣裳。
拔下的羽根染血,時序寒棄了這枚,轉取葳蕤華麗的尾羽。
她誇過漂亮的。
若能挂在她腰間,随步履輕擺而搖曳生姿,定然美極。
他接連又拔了數根尾羽,綴在羽衣腰間作佩。
……要是能做這件衣服就好了,能與她這樣貼近。
羽衣尚未完成,鳳凰的占有欲偷偷作祟,他開始嫉妒自己的羽毛。
霄雲殿内,燭火清晰勾勒出人影,洛凝遠遠瞧着,師尊抱着衣物對燈枯坐,心裡不是滋味。
師娘、師娘……她到底做了什麼,讓師尊如此念念不忘!
撫琴時也就罷了,深夜還要對着遺物睹物思人,當真是日思夜想!
洛凝在九宸山上十幾年,師娘沒留下太多痕迹。
長久的痛苦折磨,望不到頭的等待,師尊才更像師娘留在世間的遺物。
情期這般難熬,偏師尊還要為她守身如玉。
心髒微微一抽,酸澀湧動,靈脈氣息不穩,似有什麼在心底蠢蠢欲動。
洛凝提起湛光,孤身向懸鋒台去,長劍會意蹭了蹭她手,她忽而暫時不想歸還湛光了。
她的劍法已融會貫通,幾日修煉下來,她已補足化神初期的靈力,雖還不算充盈,但也運息良好,進步飛速。
金丹也好,元嬰也罷,她進境的劫雖然坎坷卻順利,傷體膚而不損神魂,這是一般修士所不能的。
最重要的是,她心無挂礙,無所牽累,進境全憑修為靈力,沒有執念,不生心魔。
這樣令人豔羨的資質,正悄悄發生變化,蘭鏡裡那縷潛逃的魔息,如種子般在心底某處落地生根。
隻需一點不甘,就能催魔種發芽。
明明……陪在師尊身邊十幾年的是她,偏他念的是另一個棄他不顧的人。
憑什麼——
劍光逐漸淩亂,氣息在經脈裡蹿騰,她的劍意紊亂起來。湛光猛然脫手,紮入懸鋒台旁一株千年梧桐,靈力圈圈向外震開,驚落枝葉飄零。
她這樣練劍遲早傷了自己,湛光有靈,不願見她走火入魔。
時序寒感知到靈力異常波動,隻擡眸的功夫便已到懸鋒台,攔腰接住被向後震倒的徒弟。
“師尊?”
“别說話,先調理内息。”時序寒搭脈一探,神情凝重起來。
才幾日功夫,魔種在她靈府内紮根竟已如此之深。
他這段時間太疏忽她了。
“不要,”她搖頭,不知哪來的勇氣反手抱住他,“調理好了師尊就走了。”
“阿凝,别鬧。”明昀仙尊正色規勸,“内息不穩不是小事。”
“師尊對她也會是這副表情嗎?還是隻對我兇。”洛凝扁嘴,心底偶然閃過的念頭,全部直接問出了口。
她練岔的是劍法,卻仿佛酩酊大醉,本就不多的分寸幾乎無影無蹤。
“沒有兇你。”他嚴肅道,“聽話,先整理内息。”
靈息亂竄若不及時梳理,一旦經脈逆行,便緻走火入魔。
“師尊沒教過,不會。”洛凝哼道,半生氣半是撒嬌,“不然師尊給我梳理靈息?”
梳理内息和引氣入體,都是修士入門必修課。這樣基礎中的基礎,一個化神境的修士說不會,這與凡人說不會吃飯有何區别?
分明存心胡鬧。
“你——”他臉色微紅,還是耐心教導,“沉心靜氣,内視丹田,将亂竄的靈息引導至其該去的地方,直至經脈中靈息能暢行為止。别圖快,慢慢來。”
“靈息該去哪裡呀師尊?弟子愚鈍,還是要師尊手把手教才行。”她唇角微揚。
洛凝知道時序寒看得出她在胡攪蠻纏,但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