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凝不知道的時候,九宸山腳下又爆發一場鬥毆。
蕭玄奕和喻謙光打鬥的地方,比上次大打出手時離山門結界稍遠些,但也隻是遠了不過百丈而已。
依然在明昀仙尊神識覆蓋的範圍内。
蕭玄奕和喻謙光打鬥時的争吵,也一字不差地落入時序寒耳中。
——“師姐就算為你掉入暴風眼又如何?她拼命摘下的碧血丹青花,最後還不是給了我?”
——“洛洛若知你真面目,必恨你入骨。”
——“喻謙光,你也配在我面前說這種話?自己是什麼東西,是什麼居心,需要我幫你轉告師姐嗎?”
——“你是在嫉妒她隻關心我的傷勢,卻無視你吧?”
——“住口!”
又是一陣刀劍相擊的嘈雜聲音。
刺得時序寒思緒紊亂,心口也痛了起來。
“殿下?!”昭烨驟驚,“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又吐血了?”
“無妨,淤血而已。”他抹去嘴角血漬,唇色愈發蒼白。
原來,她一路上經曆了如此多的艱難險阻。
竟還是為了,别的男子。
碧血丹青花,原不是取來與他的,他隻是平白沾了旁人的光罷了。
“吾這裡沒事,你回去忙吧。”
昭烨知殿下是在趕客,但知道他此時需要靜靜,還是應聲退下了。
不知道是氣息紊亂,還是心緒不甯,經脈裡被她安撫過的靈力又開始不安暴動起來。
心魔又掙開了一重枷鎖,邊催動靈力暴亂邊嘲諷,「到頭來,還是自作多情。」
「阿凝不過是因為藥物副作用,才會一時糊塗。但你呢?你也糊塗嗎?」
「她才多大?她能知道靈修是什麼嗎?」
「一知半解的年紀,便是不明白,也會信誓旦旦裝作清楚的。」
「是你刻意縱容她。」
每一句,都堵得他啞口無言。
心魔接連掙開内府三重靈鎖,薄如紙片的内府搖搖欲墜,經過昨夜注靈和蘊息,他恢複了三成,心魔力量卻增強了一半。
快要……壓制不住了。
在雪色衣襟内側,從心口處伸出一縷黑線,沿着經脈蜿蜒爬上仙尊白皙的頸項。
「她要回來了。」心魔低笑,「阿凝若瞧見你如今這幅尊容,不知道會作何反應呢?」
「會迫不及待逃走吧?」
門外輕快的腳步聲噔噔躍上台階,難得沒有破門而入,敲了敲殿門,“師尊,師尊?”
殿内無聲。
“我進來啦?”洛凝推開大門。
殿内無人。
師尊,還在因昨夜之事怪罪她麼?
小師叔不是都已經幫她解釋過是藥物的副作用了麼。
師尊還是躲着她。
變本加厲地避開與她的相見。
她心中有些失落,垂下眼睑,離開時輕輕帶上了殿門。
漫無目的地沿着冰河而上,來到了冰淵泉處。
玄鳥見她情緒不高,撲騰着翅膀飛落在她身側,疑惑地踮了過來。
青青在這裡過得很不錯,比原來在丹青島長得更好,玄鳥十分感激她。
從前碩大無朋的猛禽,變作如今小鳥依人的嬌小身軀,被反差萌到的洛凝忍不住掏出囊中食物,摸了摸玄鳥收攏的羽毛。
冰淵泉氣候終年極寒,雖适合青青休養生長,但周邊植被并不豐饒,食物也匮乏,對于玄鳥并非适宜栖息之地。
玄鳥縮小身軀,也為減少能量消耗,這樣的體型不必進食太多。
她瞧着玄鳥進食,控制不住地想起她另一個性子更刁鑽的朋友。
玄鳥不挑食,她的阿呆卻非清晨所采的百花露不飲,難伺候得很。
可阿呆已經離開九宸山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看着玄鳥,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玄鳥啄食着她帶來的蔬果,面前猝不及防洇開幾滴水漬。
它頓了頓,揚起頭看向洛凝。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抹去眼角晶瑩,“以後餓了可以去山下萬華林覓食,那邊花樹果樹茂密,應當有你愛吃的。或者直接來找我也行,别自己挨着。”
她好像哭得很傷心。
玄鳥有些無措,但注意力忽而被藏在不遠處的另一羽族吸引,扭頭看向枝桠重疊的樹叢後。
躲在那裡的是……鳳?
玄鳥的眼力極好。
洛凝順着玄鳥的視線望了過去。
樹叢荊棘後有抹熟悉的白一閃而過,他轉過身子低首埋在雪中,惟有顫顫巍巍的絢麗尾羽出賣了他此刻不穩的心緒。
“阿呆!”是她的阿呆回來了!
時序寒離開霄雲殿後,有意避開了她常去的千梅嶺,靈力盡數壓制心魔後化回鳳形,卻沒想到還是在冰淵泉遇見了她。
她這次還帶了别的羽族回來。
時序寒雖知玄鳥亦所歸屬,也不會與他相争,但在見到她低眉,用從前與他的那般溫和語氣投喂别的羽族時,鳳凰骨子裡偏執的占有欲還是瘋狂開始叫嚣。
他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但聽聞她落淚,雪鳳轉身離去的腳步還是沒能邁出去。
隻能躲在荊棘叢後,無能為力地看着她難過。
心髒被揪成一團。
直到暴露蹤迹,被她發現。
他再走不了了。
掙不開,躲不過,逃不脫。
洛凝撩開層層疊疊的荊棘,把她的鳳凰抱了出來。
雪鳳被她牢牢摟在懷裡,她的眼淚滴落在背羽間,燙得他無力反抗。
他認命般地将鳳首擱在她肩上。
“師尊說,你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