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理智的弦繃斷地更快的,是她綁在師尊腕間的縛靈索。
時序寒掙開靈索時,洛凝忍不住顫了顫,連真氣都沒了方才那股蠻橫勁。
慌得一批。
但下一刻她又嚣張起來。
“師尊别動。”她眨眨眼,纖長鴉睫掃過他眼睑,面上裝得委屈可憐,手指卻用力攥緊他手,“我會受傷的。”
若蘊息未結束,一方便貿然将另一方真氣排斥離體,可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反噬。
她以自己作籌碼,賭師尊顧念她的安危不會妄動。
明昀仙尊又怎會看不穿她的伎倆。
洛凝笃定這一點,做起來毫無顧慮,更沒有道德包袱。
她明目張膽地威脅他,偏偏他拿她半點法子都沒有。
“你……”時序寒皺眉低斥,“把真氣撤回去。”
她充耳不聞,甚至比原來更加放肆。
主動權在她,什麼時候撤回,什麼時候結束,自然都是她說了算。
眼下經脈已經沖開不少,若此刻抽身而退,她的目的也達成了。
可洛凝還是賴着沒走。
一則,若現在撤了,那等會師尊回過神來,難免一頓罰。雖然早晚都要挨罰……但能拖一刻是一刻。
還有……便是她真氣所察覺到的殘破城池。
真氣繞着他的内府逡巡幾圈,好奇驅使着她去沖破這紙糊的城門,到裡面一探究竟。
裡面,究竟是什麼?
什麼寶貝要用這樣多的靈鎖鎖住。
卻仿佛在時間蝕刻下,風化成如今不堪一擊的模樣。
脆得像是雞蛋殼,從内難以打破,但若受外力一擊便能頃刻碎成齑粉。
時序寒察覺到了她的意圖,臉色微變,方才隻顧着離去的真氣慢了下來,圍繞在内府周圍,充當攔住心魔的最後一道防線。
她不會因為他真氣的抽逃而放棄追逐,他不能再逃避了。
「過來,阿凝。」内府裡蠢蠢欲動的心魔察覺到了她熟悉的氣息。
洛凝微微一僵,師尊……是在喚她過去嗎?
萦繞在府門外的真氣沒有再跑了,師尊就在原地,等她來破開最後一處防線。
可他明明之前還那般抗拒,氣得臉都紅了。
師尊怎麼又……願意了?
她肆意亂竄的真氣此時舉棋不定起來,但還是依“師尊”召喚靠近。
時序寒之前退避三舍的真氣守在内府前,像護城河一樣攔住她的去路。
她戳了戳,師尊沒跑。
時序寒不敢走開。
若是有個萬一,她若放出了心魔……
他隻能咬牙忍着,任由酥麻快意一次次沖擊理智。
如今兵臨城下,護城河被跨越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不行,不能這樣。
在一波波浪潮下,時序寒竭力沉入神識,聚攏真氣于心府周圍,不斷拓寬她和内府的安全距離。
洛凝沖開了多處經脈阻滞,因此他收攏真氣進行得很順利。
蘊息之法若被一方強行中斷,确實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反噬。但并不代表蘊息不能中止。
将侵入者氣息用真氣裹挾,再和緩地沿着經脈送回,真氣蘊藏真氣,氣息交纏氣息,才是蘊息的精萃所在。
隻是這不可避免地會觸碰、甚至與她的氣息産生交融。
兩神相搏,合而成形。
師尊的真氣一改常态,倏爾迎了過來,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等師尊源源不斷的真氣彙成江河時,洛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但也為時已晚。
像溫水裡的青蛙,錯過了時機便再也出不去了。
師尊的真氣将她的包裹住,舒适惬意得叫人放松警惕。她被困在真氣籠中,輕柔溫潤的真氣形成一層包膜,像個雞蛋殼一樣把她整個打包丢回去。
“唔——”又是一陣天翻地覆的眩暈感。
真氣回歸身體,她的死期也跟着一起。
師尊睜開眼,面上紅潮尚未褪盡,提起被拉至臂彎的衣襟,幽幽地看過來。
像竭力為亡夫守貞的遺孀烈女,路遇惡霸幾經反抗無果,卻還是終遭強占。
混亂淫靡,帶着滿眼凄怨和失貞後的自我厭棄。
還有對罪魁禍首的惱意。
洛凝自覺往屏風後挪了挪,惡霸這個時候還是盡量降低存在感。
啊不是,她也沒強取師尊清白啊!
她算哪門子的惡霸?
隻是療傷而已!
時序寒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來,臉色沉得不像話,從前的溫和消失殆盡,在她面前的好似不是師尊,而是冷若冰霜隻可仰視的明昀仙尊。
手無寸鐵,但她感覺他已經把湛光架在她頸間了。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