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原先伸出去接籠子的手一頓,太後身邊的宮人一愣。
就在他楞神的瞬間,籠中的鷹隼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用力撲騰,幾下便從那人手中掙紮落地,再猛烈撕咬一番,那籠子的結竟然搖搖欲墜,叫它沖了出來。
鷹隼兇撲而起,完全騰開的翅膀足有臂長,吓得場中膽子小些的紛紛尖叫奔跑起來。
這變故的發生就在一瞬間,衆目睽睽隻看見籠子還沒到陸淵手上,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太後掐紅了指甲,将這一計不成的失落咽回去,大聲叫人護架。
鷹隼驟然獲得自由,橫沖直撞,小皇帝已經急急忙忙往身後的椅子躲過去,還是慢了一步,眼見就要被鷹隼抓傷,下意識大叫,
“都督救我!”
話音未落,陸淵早飛身橫劍,堪堪擋了過去。
林黛玉趁着亂起來之前,早嚴嚴實實躲在桌子下面,她擡眼,恰好能看到陸淵飛身過去唯恐不及的身影,她輕輕張了張嘴,啊了一聲,腦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悄悄捂了嘴巴,讓自己在人群中隐身了去。
陸淵坐鎮,後頭親兵漸漸找到了鷹隼起飛攻擊的規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鷹隼重新捉回籠子。
小皇帝吓得瑟瑟發抖,拽着陸淵的衣袖不肯松手,底下的臣子們也面如菜色,想來也是受驚不小。
相比之下,太後和林黛玉已經算是格外體面的了,一個隻是落了朱钗,一個稍稍亂了發髻。
一場馬球賽最後結束得匆匆忙忙,不少人都趕着回去看大夫,裡頭不乏混亂中互相拉扯摔傷踩傷的。
小皇帝原本要陸淵陪着進宮,等太醫診斷了才離開,陸淵看了看微微有些迷茫的林姑娘,輕輕推開小皇帝的手,
“聖上跟前自然有太後和一衆太醫照看,臣先告退。”
小皇帝還要再說什麼,太後三言兩句就讓他安靜得跟個小鹌鹑一樣,乖乖跟着回了宮。
林黛玉和陸淵坐在馬車上,兩個人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隻是林黛玉不時擡頭看陸淵一眼,似乎心中有無限的疑惑和問題。
馬車回了陸府,關上書房門,總算到了兩個人都覺得絕對安全的空間。
陸淵開口,“你有什麼想問的,都一并問了吧,這一路也不怕憋得慌。”
林黛玉有些欣喜,以為是這兩天同仇敵忾統一戰線的戰友情讓陸淵失去了理智,放下了芥蒂,但仍有兩分清醒讓她有些不确信
“真的?我問什麼你都回答我?”
陸淵:“你問你的。“
答不答,看我。
林黛玉看着陸淵,從他如畫的眉眼,看到高挺的鼻子,她有一千個一萬個問題要問,最終千萬個問題都化作了一個最本質的問題,
“你究竟是個什麼人?”
你究竟是個什麼人啊?陸大人?
世人說陸大人權柄在握,手眼通天,心懷不軌之心,是個十成十的奸臣,是随時準備謀朝篡位的逆臣,可是今日,小皇帝驟然蒙險,事發突然,第一個叫的是陸都督的名字,而陸都督,也沒辜負他的信任。
那這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值得重新審視了。
明明陸都督謀劃行刺是自己親耳所聽,若不是中途這陰差陽錯,可能計劃早就成了現實,如今的天下換了姓也未可知。
可是今日陸淵下意識飛身救人也是自己親眼所見,他若是處心積慮要小皇帝死,為什麼不順水推舟,叫個禽獸助自己一臂之力,也省了後頭許多功夫。
明明是一個人,怎麼能有兩種思路,兩分心思,甚至兩條全然不同的路。
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
還是根本就有兩個陸都督?
林黛玉的眼神亮晶晶的,思緒都要燒成灰了,還是無法解釋,她隻能眼巴巴地看着陸淵,等着這位當事人給出唯一正确的答案。
是正是邪,名聲是真是假,隻有陸淵自己最清楚。
陸淵看着林黛玉,微微怔了一怔,這姑娘從宮裡回來,一路上就憋着這一口氣,結果竟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陸淵對上她的眼睛,壓了壓忍不住順着她的問題往下捋的心思。
他不知道她怎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也暗自驚訝她的敏感聰慧。
他暫時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原本可以胡謅着躲避過去,卻難得的選擇了沉默。
林黛玉漸漸冷靜,她也覺察出來,自己問得太深太大了些。
他們目前隻是脆弱的同盟,不過剛剛一起赢了一場馬球,陸淵心思如此深沉,怎麼會剖心剖肺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觀人觀行,行勝于言。
林黛玉知道,自己已經開始觸及某個不為人知的真相。
盡管陸淵一言不發,她也會有辦法抽絲剝繭,将他原原本本看得透徹。
林黛玉溫柔開口,
“陸都督不回答,也沒關系,原本就是。。。。。。“
“我是你丈夫。”
陸淵突然開了口。
林黛玉???
這是兩個問題,我問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你給我敷衍偏到這裡來了?
陸淵看着逐漸冷靜自持,溫柔從容的林姑娘,突然想起新婚夜林姑娘的壓制之詞,語氣笑中帶着逗
“夫為妻綱,如今以我為綱。”
熟悉的詞讓林黛玉瞬間回憶起來當時場景。
林黛玉惱怒,這還問什麼問!小肚雞腸,能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