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腦子有一瞬間的微怔，氣笑之後回過神來，開始重新審視兩個人的處境。

如今靈魂換了個軀殼，外人以為她是陸都督，自己是陸夫人，倒真的給了她幾分談條件的資本。

陸淵冷靜下來，看着眼前的人。

她說話的語氣還是這樣柔和，但是内容卻是剛硬，看起來纖弱的外表之下，也并不是個好招惹的。

但腦子确實夠使，至少這段日子一沒捅出簍子，二沒給自己拖後腿。

若是換一個，自己說不定早就被捅成篩子，死了千百次了。

陸淵權衡利弊，想得清楚明了。

再擡頭的時候，早就隐藏好了情緒。

這時候撕破臉皮，不如将這和平友好的關系持續下去。

陸淵造了個台階，沒有接林黛玉剛才刺過來的話。

他起身，去桌面上端起喜娘準備的酒，骨節分明的手指屈指夾穩，緩緩遞給林黛玉。

陸淵的語氣算得上前所未有的柔和，他開口道，

“不如先喝了這杯酒吧。

從此以後，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互相幫襯，和平共處。

這是他最大的誠意，也是最大的讓步。

林黛玉看着陸淵遞過來的台階，接了過去，語氣還是溫溫柔柔，

“這是自然。”

關鍵時刻，可棄船。

嫁是為了自保，日後換回來，離也是應該。

原先的劍拔弩張瞬間緩和下來，兩個人都就着梯子緩緩下來，開始互相寒暄，屋内一片“祥和”“歡快”的氛圍。

“姑娘在陸府這些日子可還算習慣”

“習慣的，都督府上的人忠誠有禮，做什麼都有人幫襯。”

林黛玉眼珠子一轉，江安敦厚的面龐浮現在眼前。

陸淵一時語塞，也想起了那個“敵我不分”的江安，緩了緩，才繼續寒暄，

“日後府内府外一應事宜，還要姑娘配合幫襯。”

林黛玉點頭，”這是自然。“

陸淵接着道，“以後朝堂有什麼事，都可與我商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必害怕。“

林黛玉擡頭，看看陸大人淡定自若的神态，心中思考這話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坑。’

他和小皇帝的約定，他和其他人的交往習慣，這些不知道的東西隐藏在各個角落，随時都會成為自己的掣肘。

陸淵大概也要憑借這些東西，在緊要時候将自己攥在手中。

真不是個東西。

林黛玉心中如是想着，卻乖乖點了頭。

兩個人的交談逐漸順暢，達成了幾樣重要的共識，不能叫人發現端倪是兩個人共同的訴求，期間互相尊重友好溝通，後頭找到換回來的辦法，自然好聚好散。

紅燭不知不覺燒了大半。

外頭有人提醒，該歇息了。

林黛玉出聲應了，回頭便溫溫柔柔看着陸淵。

“陸大人，如今時辰不早，屋内隻有一張床，但這床下倒是還能鋪出一個鋪來，可惜我最近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