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加班後回家的打車費報銷,幾個一起拼車回家的員工站在大樓前與各自開車的同事們道别,聲音此起彼伏。
“再見。”
“再見!”
“明天見啊,記得幫我帶那個超好吃的茶點!”
“你回家後也要記得把按摩脖子的挂脖鍊接發我啊。”
“路上開車小心點。”
“拜拜,晚上早點睡。”
“……”
往日明鸾總是留宿在辦公室的休息間,但這些日子有了藤蔓他也養成了每日回家的習慣。
正當他駕車出地庫,操控車劃過大樓門口時熱鬧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他也早已習慣這種隻要自己在場就突然沉寂的氛圍,一開始還會難受,但也逐漸适應。
自嘲地想,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不受歡迎、不招人待見的人,不是嗎?
衆人望着明鸾的車沒入黑夜,一個人愣愣開口,“總監家的方向好像和咱們不一樣。”
“是啊,不知道為何,我感覺今晚的月光明明很亮,但他那邊卻沒有一顆星星。”
一個人攏緊大衣外套,抱臂搓了兩下,縮頭縮腦道:“我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冷。”
“你一說我也是,剛剛車上匆匆一眼,總監的神色好像有點孤獨。”
“他孤獨?可拉倒吧,你忘記下午提交上去的财務報表被他刺應該發表給故事會或者意林,而不是兒戲般給他看的時候了?我記得你當時回來眼睛都紅紅的。”
“那……那我确實沒做好,而且總監後來發郵件指出我的錯誤,讓我逐一修改錯誤數據了。”
“我看你啊,就是看他長得好看,換一個長得醜的你早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那他确實好看啊!難道不好看嗎?”
“……那确實,我無法反駁。”
“就是啊,”員工托了托臉頰,開始花癡狀,“工作再累,一看到冷美人的臉,我就覺得神清氣爽,這可是其他部門沒有的公司福利呢。”
說笑間,車也來了,衆人笑鬧着上車。
明鸾鑰匙插入門鎖,冰冷鎖眼轉動,迎接他的是一屋子沉甸甸的冷寂。
對着空屋子他喃喃道:我回來了,鄭佩嶼。
許是工作量太大,彎腰換鞋的時候他心口有些疼,一下一下緊縮着擂鼓般的心跳在耳畔響動,大得仿佛整間屋子都能聽到回音。
連外套都來不及脫下,明鸾急步朝屋内走去,因無力手杖差點滑落。
推開卧室門,打開他和丈夫共同的衣櫃,一側是他乏味單調的西裝,襯衫熨燙得整整齊齊仿佛複制粘貼般挂在櫥櫃内,一眼看去便覺索然無味。
另半邊是鄭佩嶼的,紅藍棒球服、橙色體恤衫、破洞牛仔褲、駝色棉麻衫、小羊羔外套……花紅柳綠的能湊出彩虹,顔色格外喜慶。
明鸾心絞痛得厲害,眼前一黑身子跪倒下去,一隻手捂着胸口另一手在空中劃過淩亂的弧線,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觸及柔軟的織物就緊緊攥在手裡。
臉深深埋了進去,鼻翼翕動,貪婪地想将衣服上殘留的氣息瘋狂吸入。
他身心都是極度渴求鄭佩嶼的,從小到大他從未依戀過誰,他無人敢靠無枝可依。
是對方抱着他的身體發誓這輩子自己可以依賴他的,可現在除了留下的這些東西,鄭佩嶼又在哪裡?
他抱着衣服跪在地上,身子佝偻成蝦狀,難受得五髒六腑都在痛,尤其是腿仿佛又回到那段斷肢重塑的黑暗時期,整個人大汗淋漓痛得快要死掉。
汗水浸染襯衫,濡濕了厚重的西裝外套,直到層層滲出來,他知道自己因勞累引起的急性疼痛是心理性的,隻能獨自硬生生熬過去。
明鸾瘋狂汲取衣服上屬于鄭佩嶼的氣息,想重新感受愛人環繞的溫度。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三年過去了,鄭佩嶼沒再出現,連衣服上氣息都逐漸從濃烈變得微弱,直到即便鼻子緊貼着也嗅不到一絲一毫。
像在黑沉的水底掙紮,他感覺自己快撐不起去了。
意識開始逐漸剝離,明鸾渾身卸力般軟倒在地,朦胧間好像看到有一個綿軟的粉色東西探向衣櫃下那兩排小格間。
那是放兩人貼身私密衣物的,明鸾徹底昏死前想。
睡夢中他很舒服,屬于鄭佩嶼的味道纏綿環繞着他,緩緩将氣息吐納流淌體内每一條血管,這是最有效的止疼藥,渾身的疼痛都得到緩解,轉為更溫厚的舒适,骨骼都開始酥麻。
等再次醒來是第二天了,很奇怪自己竟然躺在床上,連被褥都蓋得好好的。
手上仿佛抓着東西,軟軟的滑滑的,枕頭旁也堆積了異樣的東西膈着自己的臉頰。
偏過頭明鸾羞得滿臉通紅,竟全是内褲!是屬于鄭佩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