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甯郡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蘇微霜這一番客氣疏離的婉拒着實讓她措手不及。
以往隻要她相邀,昭華就必定會應下,今日這是怎麼了?
絕好的機會就這麼拱手讓人,真是白費了她近日來的苦練。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福甯郡主不甘地望了眼帝後。
她按下心中的惱怒,狀作雲淡風輕地輕笑一聲,“那真是遺憾!不知昭華姐姐可否透露一二,到底有何打算呢?”
蘇微霜面上神情高深莫測,嘴角的弧度甚至沒有半分變化。在衆人各異的眼神中,她端起酒杯又飲下一口。
這時候開口豈不是公然讓福甯下不了台!她雖不喜歡福甯,但是若非必要也不能随意撕破臉。
大殿中的燭火搖晃不停,在衆人身邊投下一道道暗影。銅爐中的炭火燃燒殆盡,發出噼啪響聲。
風皇後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後噙着笑意出言緩和氣氛。
“福甯你莫要多思,昭華她沒有别的意思。你有所不知,昭華此前已經與本宮的侄女有了約定,會共同完成那首新曲。”
稍作停頓,她望向另一側的風家人坐席,柔聲喚道:“回雪,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藏着掖着?”
衆人順着皇後的目光看去,隻見難得一見的風家二姑娘起身後優雅地福禮。
她身影消瘦,皮膚白皙如玉,一身雪青色的長襖和褶裙更襯出她的溫婉可人。芙蓉面上僅淺淺敷了一層胭脂,額間繪着淺淡的菡萏。
涼風穿過回廊進入宴廳,卷起她輕飄飄的裙擺。
風回雪掩着唇低低輕咳了兩聲,而後不緊不慢地開口,“臣女承蒙公主青睐,得以為新曲編排樂舞。臣女感激不盡!今日鬥膽,願為公主和太子獻舞一曲。”
風泠見她還算反應快,又能把握住時機,遂改變了内心對她的看法。美目流轉時,玉手輕輕搭在永順帝的手臂上,她溫和着語氣問他的意思。
永順帝握着酒盞,瞧了眼下方的風回雪和昭華公主,無聲地勾了勾唇,将決定權交還給了皇後。
二人夫妻多年,一路走來早已形成了默契。風泠明白永順帝這是認可昭華的安排,對着貼身丫鬟使了個眼神。
接到主子的指令,侍女招了招手叫來底下的丫鬟,使喚她們去搬公主的瑤琴。
風泠見狀,含笑道:“回雪也去準備一下吧!本宮甚是期待,想必太子亦是!”
風回雪下意識地去看蘇霁的方向,隻見男子的鳳眸微眯,修長的手中端着一盞酒盞。
他的薄唇上似乎還殘留着一滴酒水,染得唇色略顯嫣紅。察覺到風回雪的視線,蘇霁挑了挑眉,從容地與她對視。
見他的眼底并沒有因皇後之言而起波瀾,風回雪再次福了福禮,緩緩步入偏殿。
素手摘下發間的步搖,小心地用棉布包好收在匣子裡。她褪去外衣和褶裙,随手搭在木架上。
風回雪接過碧落手中的舞裙,不緊不慢地披上身,而後來到妝鏡前。
重重疊疊的輕紗阻礙光亮洩進屋子,同時也阻隔了内外兩間。侍女立在門口,隻能隐約看見一道模糊的倩影。
她生怕驚擾貴人,小聲地詢問着,“姑娘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系帶子的手一頓,風回雪偏過頭回道:“煩請幫我去摘一些楓葉,不用太多。”
侍女領命退下,偏殿内又隻剩下主仆二人。
碧落對她的計劃也隻是一知半解,不由疑問道:“姑娘此前準備的東西,奴婢尚且能明白用處,楓葉是——”
風回雪瞥了她一眼,“現在告訴你就沒意思了。”
憶及蘇霁方才的反應,她狠狠咬牙,暗道太子果然難對付。
風回雪将服飾整理好,在腰間系上一條綴着紅寶石的珠鍊,邊撥弄頭上的發髻邊在鏡前坐下。
将繁重的發髻拆個幹淨,她親自取了小縷頭發編成細辮盤在腦後。指尖在敞開的珠寶盒裡挑選了一番,最終選擇了根窄而長的紅絲帶。
柔順如綢緞的青絲上僅有一抹秋日的楓葉紅,瞧着未免有些過于簡單,她又在發髻的兩側各簪了一支海棠絹花。
風回雪凝視着鏡中的自己,許久後擡手擦去額間的菡萏花钿。
她閉了閉眼,胸膛起伏幾下。
再次睜眼時,隻見鏡中之人眸光堅定,神情格外冷靜。輕顫的手在眉間繪了片刻,一片火紅的楓葉就出現在芙蓉面上。那楓葉形狀完美,色彩明豔奪目。
風回雪攏起小臂上的長袖,起身回到了宴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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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正中央立着一扇純色的屏風,足有成人那麼高。上面的漆雕屏芯已被卸下,換上了薄薄一層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