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乘東宮的車輛,這對衛國所有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殊榮。這要是傳出去,風回雪可謂是一下子就能從無人賞識的存在變為萬人驚羨的對象。
東宮侍衛默不作聲地相視一眼,彼此交換眼神确認心中所思。
難道太子對這門親事并不是敷衍的态度?
良久的沉默之後,風回雪福了福身,“謝殿下好意!隻是君臣有别,臣女乘坐風家的車輛就好。”
蘇霁也不強求,本就是臨時起意的随口一句,并沒有多在意她的回答。
他微微颔首,淡淡瞥了風回雪一眼後,轉身上了車。
烏雲覆蓋了天空,風過之後,滴滴細雨落在了女子清麗的面上。
風回雪舒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回了風家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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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寒風卷着雨滴一次次襲着車廂,打濕了華貴的車簾。
兩輛馬車徐徐前行,車輪劃過的地方徒留幾道不甚清晰的痕迹。馬蹄嘚嘚地踏在青石路上,濺起的水花染得侍衛的玄衣愈發深沉。
行駛了好半天,兩輛車才踏着夜色回到了城中。
車簾微微晃動,風回雪掀開一角朝外看去,隻見街道上門戶緊閉,尋常熱鬧的夜市也因大雨而早早收攤。
路上偶有一兩個行人路過,他們行色匆匆,就近避雨。待認出太子的車馬後,立刻恭敬地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将視線收回,風回雪端起桌上冒着熱氣的茶盞,慢慢抿了一口。暖意擴散至四肢,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向後靠着軟枕。
搖晃的車身逐漸停穩,簾子外響起侍從低低的聲音。
“殿下,風姑娘,已經到了太傅府。”
風回雪掀開車簾,見侍女已經執着傘等在府門前,她扶着碧落的手臂緩緩出了車廂。
紙傘及時地撐到頭頂上方,她拎着裙擺,邁着細碎的步子行至東宮馬車前,輕聲開口答謝。
“多謝殿下相送!雨天涼氣重,殿下回去多用些姜湯驅寒吧。”
關懷之餘卻又帶着逾矩的意味,東宮的侍衛再次不約而同地瞥了一眼風回雪,暗暗祈禱她沒有觸怒太子。
令人驚詫的是,太子再一次做出了不同以往的反應。
蘇霁撩開一側的珠飾紗簾,透過雨幕凝視油紙傘下的那張臉。少頃,他的嘴角勾起,玩味道:“孤知道了,風姑娘亦是。”
說完,他松開簾子,吩咐車夫駕車。車輪徐徐前進,在不甚清晰的吱吖聲中,他聽到了女子清越的嗓音響起。
“殿下放心,臣女會照顧好那隻兔子,不會再有疏漏。”
隔着淅淅瀝瀝的雨,她的聲音聽不真切,隻能感受到話語中的溫和恭敬。
蘇霁眼底的笑意更深,修長的手指再次挑起珠簾,卻隻瞧見女子走向府邸的背影。馬車漸行漸遠,女子的身影也在視線内徐徐消失。
他意興闌珊地垂眸,盯着書卷猶自出神。片刻後,華貴寬敞的車廂内響起一記微不可聞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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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雪進了太傅府,見身後的侍女收起傘後并沒有立刻退下,不由颦了颦眉,“府中可是有事?”
侍女正是太傅大夫人的心腹,也是風眠自幼的玩伴。
雖然風二姑娘也是大夫人的孩子,但是相比之下,她們都更偏心風眠。因此,風回雪來到風家後的處境一直很不妙,甚至難得與風家的長輩私下交談。
今日,大夫人的侍女特意在府邸門口等她歸來,想必是有些話要交代她。
風回雪的眸光暗了暗,軟綿綿地問道:“碧瑤姐姐,可是母親有事要交代我?”
名喚碧瑤的侍女略略施禮,敷衍又散漫地瞥了一眼不受寵的二姑娘,而後趾高氣昂道:“老爺讓姑娘回府後去一趟書房,之後請姑娘再去給夫人請安回話。”
有意思!此前對她不聞不問,如今她剛和皇室牽扯上關系,這兩位主事人就紛紛找上來了。
風回雪内心輕嘲,身子卻僵硬了半瞬,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毫無疑問惹得碧瑤愈發看不上她。
風回雪攏了攏披風,顫着嗓音回她,“我知曉了,有勞碧瑤姐姐跑這一趟。”
見粉衣女子離去,她才擡了眼睑,不緊不慢地擦去身上的水珠。蒼白的指腹在衣袖上的暗紋處一拂而過,沾染上了絲絲涼意。
風回雪撚了撚指腹,接過碧落手中的手爐,獨自向着書房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