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衛将東西交給碧落後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碧落推開門進來。她正要開口,就見紫衣的女子立在桌前,面上并未浮現病色。
瞥到桌上的譜子,碧落眼底的狐疑一閃而過,問:“姑娘方才是在編曲?”
風回雪聞言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風二姑娘不善音律的。”指了指樂譜,她繼續道:“昭華公主提議的樂舞,這大抵就是帝後的安排吧。”
風回雪抿了口涼茶,眉頭緊鎖,有些不習慣披香園的茶葉味道。她走回裡間,将瓷罐中的茉莉花碾碎,取出幾瓣扔進了白壺中,然後重新添了熱湯。
做完這些,她悠然落座,單手杵着腦袋,盯着案上的茶盞走神。
碧落對她難得異于風二姑娘的舉止視若無睹,隻關心她方才說得話。“姑娘是說,帝後想借機為你和太子賜婚?”
雖是疑問語氣,但話語中透露着笃定。
的确,這場生辰宴上的樂舞隻是随便尋的由頭,事實上是讓風回雪正式成為太子妃的契機。
隻憑一舞确實過于兒戲,但皇家的心思誰人敢質疑忤逆呢?衆人隻會道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不會細究浮于表面的虛詞。
風回雪笑而不語,茶水的涼意湧上喉間,不禁咳出聲。待完全平複下來了,她才轉而問道:“方才那人帶來了什麼?”
碧落想到被她放在院裡的禮物,神色有些奇怪,“一隻兔子。”
“兔子?”風回雪挑了挑眉,“可有交代什麼話?”
她慢慢悠悠地将杯中茶水飲盡,執起白壺又添了一杯。
蒼白的指腹在杯口摩挲了好一會兒,仿佛感覺不到滾燙的溫度。片刻後指尖漸漸染上了粉嫩之色,與白皙的肌膚相襯。
見侍女無聲地搖頭,風回雪收斂笑意,将指尖移開茶盞。她的目光緩緩移向敞開的窗戶,越過重重竹林,凝望着對面的摘星樓。
瞧了半晌,她意興闌珊地偏過頭,拾起桌上的曲譜。“既然是太子好意,那便仔細養着。下去吧!”
碧落聞言知趣地離開,并沒有刻意留下去插手風回雪的事情。隻不過,她私下覺得這邊的進程還是需要禀告她真正的主子。
靜谧的屋内,陣陣寒風從窗戶進來,時不時将燭火吹得搖晃。女子的影子投在牆上,身姿纖瘦,腰肢不盈一握。
風回雪起身關上窗,又點了幾盞燭燈。明亮的房間裡,她摒棄所有雜念,滿身心投入眼前這首曲子。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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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昭華因皇宮來得一道口谕改變了計劃,決定先行回去。
和二人簡單交代幾句,蘇微霜踏上了公主府的馬車。她正要吩咐車夫駕車離開時,素手挑起車簾,目光直直盯着楓林前并肩而立的風回雪和蘇霁。
丹鳳眼中略過一絲戲谑,蘇微霜囑咐道:“路途遙遠,回雪又是女兒家,太子可要把人好好地送回去。”
蘇霁微微上揚嘴角,别有深意地瞥了眼身旁的女子,淡淡回了句:“這是自然。”
日光穿透雲層,沖破重重枝葉的阻隔,斜斜的光束落在二人的身上。風回雪似是有些嬌羞,又或許隻是陽光照曬所緻,她的耳垂難得染上了粉嫩之色。
聽完姐弟倆的對話,風回雪依舊緘默不言。在各懷心思的探究目光中,她的眼睫愈發低垂,不安地時不時輕顫幾下。
見狀,蘇微霜好整以暇地轉着腕間的玉镯,眼底的戲谑更甚。此番同遊,她暫時放下了對風回雪的戒備,并且因為風回雪對曲子的巧妙理解,她還産生了莫名的相見恨晚之感。
高山流水遇知音,在此情形下,蘇微霜對于這位未來弟媳是越看越滿意,更期待起不久後的樂舞。
直接無視一邊的太子,蘇微霜笑眯眯地望着風回雪,溫聲細語道:“回雪妹妹若是得空,可多來公主府陪陪本宮。”
風回雪聞言點了點頭,款款施禮,“承蒙公主厚愛,臣女卻之不恭。”
灰褐色的馬鞭高高揚起,淩空劃過一道弧度,啪的一下落在馬身上,随後棗紅馬慢慢起步,踏上了歸途。
垂落的車簾晃晃悠悠地蕩漾出水波紋路,華麗厚重的稀珍布料遮住了雙方的視線。
待車影完全出了視線,蘇霁悠悠轉身,瞧了身邊人一眼,“現在回去?”
此時的狀況來看,同行與否皆有麻煩。風回雪沉思了片刻,羞赧道:“殿下做主就是。”
天邊的雲層漸漸聚攏,将日光收斂其下。風聲大作,在平靜的湖面上掀起波瀾。
肆虐的風卷起二人的衣角,風回雪垂目扯回飄飛的披風衣擺,卻在這時發現彼此揚起的發帶墜子竟纏繞在了一起。
她的動作一僵,小聲道:“殿下......”
蘇霁偏過頭,瞧見她怔愣的神情後,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目光觸及糾纏的流蘇和珠飾,眼尾略略上揚,風輕雲淡道:“解開就是了,還需孤動手?”
風回雪在内心天人交戰了一會兒,見碧落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無奈之下指尖輕顫着搭上了發帶。
見蘇霁慵懶随意地站在一旁,她咬了咬唇,克制住想要發作的怒意,耐心地撥開珠飾上一根又一根的流蘇穗子。
待整理完,她松了口氣,十分貼心地将對方的穗子理好,這才松開手攏緊自己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