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肅傷情徹底穩定已是半月之後,那把水果刀紮的不算太深,但刀刃在那樣肮髒的環境裡生長成一條毒蛇,手臂傷口感染,敗血症突發。
這半月裡,她忙着病院警局兩頭跑,一邊謹防白肅再發高燒,一邊在蘇施映的陪伴下做筆錄,取證真相。
當然,蘇施映能有空陪蘇虞,是因為她也是被傳喚做筆錄的那個,出席緣由是嫌疑人總提到的親生女兒。
穆青霜總瘋言瘋語道:
蘇家人害死張軍偉,她女兒施映會保她。
于是,兩人的母女關系就此擺在明面上。
那晚蘇施映未正面回應的“你現在和穆青霜怎麼樣”,在如今得到了明确回答——
蘇施映承認這段關系,拒絕為她向被害人求情。
但在這回答之前,蘇施映去蘇氏醫院看望過白肅。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便明确表示隻要她搖頭,他可以不追究她生母的民事責任。
蘇施映看着剛從ICU出來的他問:為什麼?
白肅抿了下幹唇,說出了她心底的那個名字……
于是這場驚悚鬧劇以穆青霜故意殺人未遂暫且收尾,許氏集團由此與張軍偉家屬“成功和解”,原先的劣質施工隊也自行滾蛋,許旬成為最大收益者。
得知此事的白肅:“……”
以至于上次許旬提果籃來看望他時,白肅沒出聲招呼門口的他,隻默默收回視線重新盯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張嘴吃下她送來的蘋果兔子。
随後白肅像是炫耀一般,挑起右眉角,看着許旬慢慢地嚼嚼嚼……
蘇虞在他受傷後對他很好。
白肅在受傷後變得很幼稚。
兩人多了種默契,白肅沒再提及張軍偉這個名字,蘇虞也不再想要他最後的行蹤記錄。
兩周的幸福生活,在被半掩的真相上悄然渡過。
又是周一夜晚,剛開車到醫院的蘇虞開啟了新一周,從今天起,她每日的兩點一線變成了病院公司。
今天是複工第一天,回歸董事長生活的她收到了應北早就準備好的辭呈——
“辭職信”裡,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應北對蘇虞的譴責和暗罵。直到最後才寫出真正離職原因:應北要帶着應極星離開若北。
離開若北……嗎?
那注射呢?他原本的命運,墜崖錦山呢?
他要是走了,這便是她在改寫他人命運,最後這股微風會不會變成巨浪拍在自己身上,就像白肅一樣!
不行,蘇虞要阻止他們。
她是最僞善的伊甸園禁果,一邊堅持守衛家園,想讓應極星活更久更快樂;一邊裝作無毒紅蘋果,拒絕他人觸碰自我利益。
這樣想着——
恰如其時地,像是嘲笑蘇虞的惡毒一般,因穆青霜而起的PTSD又開始侵蝕全身。
她在害怕,她害怕面對應極星,甚至連讓白肅轉院進錦山醫院的勇氣都沒有。
她知道,漸凍症患者受傷後的愈合過程比普通人更加困難,這兩周裡,他全身的紅紫還沒散幹淨。
她也知道,應北已經把和蘇虞有關的所有人都拒之門外,除了能順利打進醫院的賬戶流水。
應北對她恨之入骨。
蘇虞緊緊抿了下唇,好吧,她的确可恨。
她又要利用白肅了。
蘇虞指尖摩挲在她剛從辦公室帶來的手寫信上,兩指正巧捏在那句“你差點害死本能改命的人”上。
推開病房門。
“你回來了。”病床上的白肅把書放下。
房間不亮,每次來白肅都故意隻開兩盞床頭燈,光灑在他解開兩顆襯衫扣的鎖骨上,暧昧氣氛自然氤氲,蘇虞來的第一件事都是讓他把燈打開。
但今天,蘇虞出聲攔下他。
她想為自己保留一寸面紗。
紙張适時地傳出摩擦聲,白肅對上她假意悲傷的眼問:“你還好嗎?”
白肅把她手上東西拿走,眼睛一行一行很快看完,嘲弄的笑也愈來愈濃。
“呵……應極星攤上這麼一個大哥也挺惱火的。”
蘇虞坐到她的演員位置,看着紙被白肅倒扣在床頭櫃上,她慢而緩地開口問:
“那你呢,你不怪我嗎?”
“其他人也是,你們都不罵我,讓我都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我做了好多錯事,我讓施映姐對血親徹底失去期待,讓應極星差點因我而死,還讓你、”說到這蘇虞低下頭。
真心實意的話最難辨别,她差點把自己說出哭腔。
可眼淚還沒落下來,蘇虞被白肅一把攬進懷,他兩臂收的很緊,緊到蘇虞覺得他胳膊傷口正在撕裂!
她想推開他,但卻被攬的更緊。
蘇虞不敢動。
“……你這是第一次。”白肅貪婪地用眼睛蹭她,懷中人的不反抗讓他笑意更濃,“前世今生,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怯。”
白肅溫柔輕語,這是最讓人心尖柔軟的話:“你終于打算依靠我了,是嗎?”
“咚咚咚——”
“咚咚咚——”
……
“咚、”
“進來吧!”
白肅在最後一絲溫存消散前也沒得到她的回應,他松開蘇虞,看向破壞清夢的敲門人——
是今晚加班當蘇虞司機的稱職秘書,韓菡。
韓菡閉了閉眼。
糟糕!燈沒開,情況不對!
此地不宜久留,韓菡一股腦把忘記報告的事說完:“蘇總,今天接到施映姐電話說穆青霜的确有枚鑽戒被警方攔下了,現在放在她那,你需要的話随時找她取。”
話音沒落幹淨,門先合上了。
暧昧氛圍從門縫裡溜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