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歡聲被深了的夜打斷。
校男子足球隊隊長,和應極星有過三年腳上交情的學長最先起身,告訴他們該早點走了。
衆人應下,歡慶着離開,仍将最後的氛圍拖的很高。
但學長立于原地,送走衆人後獨自留下了。
他有話對應極星說。
昨天,應極星意外地連續摔倒四次。
大哥說這次不是玩笑,他該坐輪椅了。
應極星手掌緊握把手,仰頭笑着看隊長,眼神探尋他想說的話。
“極星,我畢業後咱們也有三年不見了吧。”學長彎下膝蓋,慢慢坐下,“畢業前我就有話想對你說。”
應極星願意和隊長聊天,幾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裡總多少帶着難抑制的悲傷憐憫,但隊長沒有,他看他的眼神和以往踢球時一樣。
“你說呗,能憋三年不說,這話得多重要。”
應極星吊兒郎當地說,還和三年前一樣。
隊長注意到他在撥玩輪椅上的機關,他被他哈哈逗笑兩聲,不墨迹,直抒胸臆道:
“極星,我太TM羨慕你了。”
“我羨慕你是個天才。”隊長目光變埋怨,“大一的時候,我以為我是學校裡最會踢球的那個,結果第二年大一新生,白肅來了,你來了,比你實力差了幾倍的我憑借年紀大當上了隊長。”
說到這,隊長現在還來氣。
南裡最好的大學,最不缺的是名人和天才,他視線裡翹楚有二,一個白肅一個應極星。
一個是行蹤詭秘但成績不落,事業上還賺的盆滿缽滿的商業奇才;一個是他嫉妒到想研究他腿上肌肉走向,腦子溝壑幾條的足球明星。
而他隻是複讀幾年,踉踉跄跄擠進來的“老人”。
他不是天才。
應極星眼角抽動了下。
聽他繼續說:
“别誤會啊,我沒惡意。”他擺擺手,生怕被誤會成嘲諷病人,“你就當這句話是我一個心結,原諒我必須告訴你。”
“這句話就跟在我屁股後面,每次從别人嘴裡聽到你的故事時,它都會露個面……所以我鄭重地告訴你——你是個值得敬佩的,讓某個普通人羨慕的強者,就算你生病了,也是!”
“我不管你藏在袖口的劃痕是小貓撓的,還是玻璃劃的,你得堅強點,知道嗎?”隊長蹙起眉,面容堅定,“就當是為了我,繼續維持你天才強者的形象吧。”
隊長不是個細膩的人,品不出應極星眼底是什麼,最後隻将他那複雜情緒捏作一團,當成感動對待。
隊長見他沒什麼話了,也不耽誤時間,笑笑拍拍他肩膀,先走了。
隻剩應極星一個人。
輪椅變成個容器,裝了一灘爛泥。
他讨厭輪椅,他又開始想死了。
周身明亮的光讓他無處躲藏,軟硬痛覺包裹上腦子,讓他沒法逃離萦繞在耳邊的那句——天才強者。
天才,他當然是天才。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在足球上有天賦,如果非要比拟這份天賦的份量,大概就如炎炎火山裡的岩漿,表露即怖人,内裡更是深不可測。
他驕傲于此,但也隻會如此。
天才也是偏才。
他有靈活如常的腦子,可寫可畫的雙手,但他無法說出自己是如何使出球場上那些超凡“技巧”的。
這份天賦僅他而已,無法教給别人。
所以他僅是天才,而非強者。
對于白肅,他不是個天才。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輕飄飄,隻吹動他身上萬花叢的其中幾朵。
但白肅是個徹底的強者,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白肅不會像應極星一樣——
“為了當别人心中永遠的天才,選擇在自己還不狼狽能自由選擇生死時,結束生命。”
想到這,應極星抿唇,打開手機搜索:
hefaanlesi……
手機屏幕上,二十六鍵拼音還沒轉成文字,應極星手上一空,指尖被微微涼擦過,手機被人奪走了。
驚訝之餘,他快速擡頭看過去,是蘇虞。
“合法…暗…了……”她緊皺着眉,重複上面的拼音:“你……!”
他微微張嘴,看着蘇虞的嗔目說不出話,從他這角度正巧能看見她帽後紗布。
“算了,先不說這個。”蘇虞語氣無奈,揚揚手上屏幕,“借我用用,我打個電話。”
她走遠兩步,走到不知何時來的白肅身旁,她撥通電話把手機放耳邊說了兩句,随即遞給白肅,白肅自然接過也應了幾聲,應極星有些奇怪。
白肅,他沒帶手機嗎?
他聽不到兩人對話,但能看出兩人達成了某個共識。
随後電話挂斷,白肅走向大門外,蘇虞走了回來。
她在他面前站定格外高大,她把手機遞給他,喚他名字:“應極星。”
他怔怔地,差點喊到。
“白肅不要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歸我管。”蘇虞沉眸:“死活也是我說了算,聽懂了嗎!”
應極星仰頭看着她,慢半拍接過手機。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