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什麼,汲央笑得不正經,聲音再度放低:“便是那腰也是極軟。”
妖修即使化為人身,身上也總會帶有一些本體特性。
宋初霎時想起送來的那批小妖裡有幾隻虎妖,原型倒是威猛,隻在獻舞時柔軟地将腰一折,而後晃着尾巴朝她扭過來。
驚得宋初立時叫人進來把它們都送了回去。
過往在人間界從未有人敢如此冒犯她,在妖域倒是體驗到了。偏生此事在這習以為常,她還不好說些什麼。
饒是汲央再如何放低聲音,這院子就這麼寬,修道之人耳聰目明,跟在宋初身旁的謝琢将二人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噢,腰身極軟。謝琢抿緊唇,日光穿透枝葉投在男人清隽的臉上,也将濃密眼睫打上一層意味不明的光影,其下眸光晦暗。
正經獻舞的妖又何須特意強調一番腰身柔軟?
“你若真那麼喜歡,便留着自己慢慢賞吧。”宋初一副避之不及地模樣,仿佛送來的不是身嬌體軟的小妖,而是什麼洪水猛獸:“别再送來我這兒。”
汲央看她一眼,視線又在沉了臉色的謝琢臉上來回轉了幾圈,方才挑着眉“噢”了一聲。
“好,好。”他恍然明悟一般笑了下:“我往後不再送便是。”
原來是擔心新歡知曉會不高興。
汲央倒着實有幾分詫異。宋初總是一副獨斷專行的模樣,卻未曾想還有這般體貼人的心思。
真是看不出,這楓午宗的謝道友居然這般有手段,能将宋初這樣眼高于頂的人為之停留。
汲央說完便頗為善解人意地幾步走到了前面,留給二人獨自相處的時間。
“什麼小妖?”耳邊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宋初察覺到身旁的男人朝她走近一步,兩人挨得極近,再有半步肩膀就要抵在一起。
她莫名有幾分心虛。饒是她當時的确不知曉汲央送來那群小妖還有另一層含義,但一開始小妖到殿中時,她的确擡手收下了。
過往從未有人将這種主意打到她頭上,宋初最初也沒想到汲央會腦子一抽做出這種事。
“别聽汲央亂說。”宋初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她解釋道:“隻是一些供人賞舞的妖侍。”
她思索片刻,補充道:“同人間界樂坊裡的那些舞姬沒甚區别。”
宋初說這話時一臉坦蕩,實則是經年養出的矜貴底子在硬撐。
謝琢看着宋初強裝鎮定的模樣,眼底不自覺浮上幾分笑意。他總覺着以宋初的性子,約莫山崩于前也能不改顔色。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又問:“那樂坊裡的舞姬,又是什麼樣的?”
宋初再次覺得謝懷玉這些年裡實在變了許多。他從前可沒有這麼難哄。
莫非男人年紀越大,便愈發纏人?
她如何曉得人間界的舞姬是什麼樣,她又沒去過那種地方。
宋初将話頭抛回去:“怎麼,你沒去過?”
謝琢認得倒快,一臉坦蕩:“是啊,不曾去過。”
宋初睨他一眼:“以後自己去了便知曉了。”
謝琢背着手,跟在宋初旁邊:“那還是罷了,聽着像是不正經的地方。”
宋初不知道話頭怎麼又莫名跑到“不正經”這個詞兒上,靈玉墜子在腰間随着步子輕擺,流蘇晃蕩。
一晃多年,謝懷玉得寸進尺的功力倒是漸長。宋初依稀記得這個人初來仙京時頗為沉默寡言,逗一下便害羞地說不出話。
少年青澀時咬一口都嫌酸,哪裡能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裡對宋初步步緊逼,話裡話外都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攜着秋意的風拂過兩人發梢,身旁的男人再度開口,湊過來時宋初隻聞到一陣熟悉的熏香。
極淺極淡,若非恰好有風很難聞到。
是謝琢來仙京的那幾年,宋初慣愛在房中點香的味道。
“汲央送來的那些妖,是些什麼模樣?”謝琢這話說得極其刻意,近乎毫不掩飾。他插科打诨許久,心底卻仍酸得冒泡。
明知曉以“謝琢”的身份問這些話着實過界,可他仍克制不住。在謝懷玉不在的那些日子裡,他都不敢想她身邊會有多少人如這般蓄意接近。
謝琢極力掩飾,看似普通的交談卻仍是難掩其下的刺。他垂下眼簾,朝宋初那邊側過臉,略微垂首,勾人的聲音散在她耳邊。
“他們......有沒有我生得好看?”
謝琢的話方一脫口便心生懊悔,與宋初的距離過近時他總會恍惚覺着這是在仙京的那段日子。他仍是謝懷玉,也隻有謝懷玉才有資格對宋初說出這番幾乎僭越的話。
“抱歉。”謝琢擡起頭,喉結滑動一下,聲音晦澀:“是我冒犯。”
宋初隻覺得謝琢湊到她耳邊講話時,耳尖有些微的酥麻和癢。
她素來不喜和他人有過近的接觸,卻并不反感謝琢方才的舉動。
她擡起手,食指勾住了謝琢垂在身側的指尖。
“我說過,你生得最好看。”
她不介意再告訴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