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岩方一離開城主府,熟悉的氣息就鋪天蓋地朝他湧了過來。他被一陣靈魅的怨氣沖得腦袋一暈,腳下一個踉跄,站在身旁的程衍皺着眉下意識扶了一把。
他們出來的位置倒是好巧不巧。
“妖修出城主府的時候.......”濃烈的靈魅怨氣刺得他難受地皺眉,宋行岩喘着氣,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程衍身上:“到過......咳——這裡。”
蘇豈被突然一陣猛咳的宋行岩吓了一跳:“宋師弟,你——”
他忙上前兩步,卻正好被程衍轉過來的身子擋了個嚴實。隻隐約瞥見宋行岩偏過去臉,一晃而過的眸裡淬着金光。
程衍一手穩穩捏住宋行岩的胳膊,垂首不動聲色地擋住身後探來的視線,另一隻手将他臉上的面具推至發頂,用力扣住宋行岩的下颚往上擡。
少年長發自頰邊滑落,有幾縷黏在了沁出冷汗的額角。宋行岩被迫揚起腦袋,眼裡金光閃爍又隐下去,瞳孔有一瞬拉長。扣在下颚的手指冰涼,就如同程衍順着指腹渡來的靈氣。
宋行岩的呼吸漸迅和緩,他動了下腦袋掙開禁锢,緩緩直起身子。程衍那隻手的力道極大,他被捏得生疼。
“多謝。”宋行岩輕聲道,他垂下眼睫避過眼前的身影,也不去問方才程衍是否看見了什麼。
程衍沉默着收回手,負手而立。退開半步讓出位置。
蘇豈一見到宋師弟白着張臉,霎時明白許是這地方有什麼不對勁。
他曾聽謝琢講過宋行岩所修的丹道心法暴戾。也正是如此,宋行岩才離開宋府跨越陵水,被宋家長輩強行送來楓午宗修行。
蘇豈細細打量眼前人一圈,除去衣衫有些褶皺外還算整潔,看上去應當沒有什麼明顯外傷。
隻是宋師弟的臉色實在白得像鬼。
“這是怎麼了?”他皺着眉問。
“不妨事,師兄。”
程衍方才渡來的靈氣極大地安撫了被靈魅引得躁動的心性。宋行岩眸光暗沉,他猜到那隻靈魅應當不普通,卻也未曾料到現在僅是一點氣息便能讓自己的心性受影響。
這遠勝于在萬吉城的城東巷子裡見到的靈魅痕迹。
是那隻妖修的惡妖瞳的原因還是......和妖修能從虞城地牢内逃脫有關聯?
“氣息還沒散。”城主府的巡查侍衛遠遠朝這邊走來。宋行岩一臉鎮定地取下面具重新戴好,像是碰巧路過此處一般。
三人順着靈魅殘留的氣息追尋,和正面而來的持械妖侍擦肩而過。
*
程衍的話語尾音透過通訊靈符落在了虞城主城的一間茶坊廂房内。
宋初手指随意地搭在木制窗台上,視線在窗外遊離。通訊靈符懸在少女身側,火光綴底卻覺不出半分灼熱。
“但湊巧的是我們剛出來就發現了靈魅的蹤迹。”宋行岩咋咋乎乎地将擠過來,伴随而來的還有程衍的一聲輕嗤。
宋初輕敲窗台的手指一頓,她垂下眼:“情況如何?”
宋行岩:“我們——”
“那隻妖修有古怪,宋行岩當時的反應有點......”程衍打斷宋行岩的話,像是知道宋初這話原本便是對他說的。他頓了頓,斟酌了一下措辭,半晌才又蹦出兩個字:“嚴重。”
通訊靈符另一端的宋行岩瞪大眼睛看向程衍。
宋初毫不意外地“嗯”了一聲。
還是沒瞞過阿姐。
宋行岩頹喪地垂下腦袋,他皺着鼻子補上方才沒說完的話:“我們一路追到了城門口,那隻妖修應當是想逃出城。”
“阿姐,城門封了。”
宋行岩想到這事又舒坦起來,心底盤算着待抓到這隻靈魅,宗門下發的這個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他一臉笑嘻嘻地道:“妖修沒逃出去,現在應當在我們附近打轉。”
宋行岩是在追尋靈魅痕迹的途中聽到自主城鐘樓而來的鈴音。
上方傳來的強大氣息令他禁不住仰頭,宋行岩眉頭緊皺收回視線。一路飛躍至城門口時才發覺城門已經落了鎖,妖族侍衛持械守在門口,整座虞城都被方才的結界籠罩。
“青泠台頒布了戒嚴令,虞城結界開了。”宋初言簡意赅,片刻後又叮囑道:“妖域内待不了太久,行岩你跟好程衍。”
“我們這就過去。”
宋初回過身,懸浮半空的通訊靈符仍在燃燒着,火舌燎繞的位置似乎都未變過,亦步亦循地漂浮在她身旁。
她手一揮,風靈成形将靈符上的不滅火打斷,完好如初的靈符紙便顯露出來,其上尋不出丁點灼燒過的痕迹。
*
通訊靈符自宋初那一方斷開。
宋行岩收好靈符,長身而立站在屋頂,虞城一隅盡收眼底。
靈魅的氣息愈發明顯,宋行岩閉上眼,暗自運行心經,神識探出,到觸及某一點時識海中驟然激起一陣波蕩。
他腳尖用力一點朝街邊拐角處疾馳而去,穿行間一顆丹丸自袖中滑出,穩穩落入掌心。
長袖一甩,丹丸自指間迸射而出,在半空中爆開,散成細密的水霧。一個人影自水霧中現出身影。
那是個身形壯碩的妖修,一頭長發散亂在身後。他仍是地牢裡的那副模樣,身上的黑衣破爛不堪,像塊破舊的布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