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魅怎麼會出現在城主府?”蘇豈兩手撐着下颚,思及方才在城主府牆外的玩笑,一臉難言地閉了閉眼。
妖域的天陰晴不定,烈陽當空也能就着下一場小雨。虞城主城離城主府不遠的一間茶坊人氣正旺,客來客往,妖修和來妖域的人修穿梭其間。
茶坊原是從人間界傳來的玩意兒,經常去人間界遊玩的妖修們一追捧,便迅速在妖域紮了根開枝散葉。
宋初在二樓起了間廂房,廂房内布有隔絕窺探的陣法,程衍和宋行岩又各自在房内探查一番後補了幾道符。
“這事兒好說。”宋行岩将手中符筆收了回去,手中剛畫好的符此時穩穩貼在牆上,亮着淡光。他回過身,一屁股坐在了謝琢旁邊空着的那把紅木圈椅上,“要麼那個偷偷豢養靈魅的妖修出自城主府,要麼——”
宋行岩頓了頓,擡手摸了摸鼻尖:“要麼那個妖修已經被抓到了,現在就在城主府裡。”
蘇豈看着宋行岩進屋就熟練地翻出符筆和符紙現場擡手畫符,一氣呵成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是個丹修。
他沉默片刻,又想起方才房内另一邊的符是程衍畫的。他從未見過程衍出手,想着興許這回沒猜錯,這次應當是個符修。
“城主府外有隔絕探查的結界,府内不出意外應當還有多重防護陣法。”謝琢十指交錯随意攏在桌上,袖袍上的祥雲紋金邊襯得腕處也似映着光。
虞城雨後的空氣濕潤,連妖靈氣都仿佛淡了幾分,窗外看向遠處層巒疊嶂,妖域的情形與人間界似乎也别無二緻。
茶坊二樓的廂房内,宋行岩毫無架子地攤在椅子上,他聞言默了半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怎麼這麼麻煩,一個府邸也布那麼多陣法。”
蘇豈掃了眼宋行岩自進門就往牆上貼的空間符,眉梢輕挑。
程衍颔首,哼出一聲氣音,口吻不鹹不淡:“宋府的陣法多過虞城城主府。”
宋行岩知曉程衍随宋初多次進過妖域,但次次都沒帶他。
他恹恹地靠着椅背,不想搭理程衍,隻将這話當耳旁風。
“城主府不難進。”宋初垂下眼睑,窗外透進來的光在濃密的睫上躍動,膚白賽雪。她取下幕籬左右看了會兒,而後擡手,一個小巧的金色法陣悄然浮于掌心。
法陣中線條扭動,不斷相互勾勒,在凝集而成的那一刻靈氣運轉,亮起一層淡光。它緩慢沉入面前幕籬的白紗裡。
片刻後她放下手裡幕籬,眼簾掀起,淺色的曈似琥珀。
宋初朝對面的謝琢伸出手。
另一端的男人明顯怔了一下,取下幕籬遞過去。
“一個小的空間陣法,隻能能維持一個半時辰。”宋初手上的動作熟練,看得出平日裡修煉紮實。她嗓音生來帶着一股清冷:“一會兒進城主府時,你隻需要跟緊我。”
她話語一頓,似是突然覺得這話說得有幾分不妥當,秀氣的眉微擰。
邊上的蘇豈聞言眼睛猛地瞪大,他還是頭一回見着有人敢這樣同謝琢講話。
他認識大師兄多年。這位雖然不是暴躁脾性,卻也絕對算不上什麼能随意使喚的軟和性子。
蘇豈腦子一時間轉的飛快,正欲開口在争端起來前息事甯人當和事佬,卻聽見他家大師兄好脾氣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應得極快,極自然,聽不出半分不甘願。
蘇豈:......?
大師兄,三年不見,你突然變得好陌生。
“妖域的地牢多建在城主府地下,由鎖靈陣壓着。我和謝琢在府内搜尋,你們直接去地牢。”宋初見謝琢并未計較方才的話,便也不做多想,隻将手裡的東西遞回給他。
她起身,凝滞片刻,又緩緩補了句:“盡量不要鬧出太大動靜。”
擅自潛入别人府邸抓人,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若要堂而皇之表明身份入内,所需顧忌的因素實在太多太麻煩。待前腳剛一經府内妖侍通傳上門,後腳靈魅就能躲到沒影兒的地。
這事隻适合這般悄無聲息地偷偷做。
事情三言兩語敲定,最嚴密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
蘇豈看着屋内的人陸陸續續站起準備動身,總疑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什麼叫進城主府簡單?
如何進,又如何簡單了?
蘇豈心裡暗自抓狂,他過去經手的任務不少,可從未有一個任務遇到的隊友和這次一樣離奇。
看另外幾個人的神情就仿佛城主府外的防禦結界是紙糊的一般!
更何況這裡是妖域,到處充斥的是妖靈氣,體内運轉的靈氣用完就可以說是徹底沒了。
蘇豈剛想找宋初具體詢問一下細節,扭頭見大師兄亦步亦循地跟在宋初身旁,唇角一抽。
大師兄難不成真的想要撬了謝家少主的牆角?
約莫是蘇豈盯着那方的視線過于明顯,方才低頭同宋初交談的謝琢擡眼,眼尾弧度上翹拉出一條線,看過去的目光清冷,硬生生逼停了蘇豈朝兩人走過來的步子。
蘇豈深吸一口氣,總覺得方才大師兄的那一瞥好似帶了警告。
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用力閉了閉眼,蘇豈覺得不能再任由大師兄這麼執迷不悟下去了。
宋道友的确生得好,天賦高,家世也一等一的上乘。修真界的修士慕強者不知凡幾,心悅她也不足為奇。
但她已經有未婚夫了。
意圖破壞别人的仙契是會沾染因果,遭天譴的,大師兄!
“宋道友。”蘇豈頂着謝琢沉冷的目光梗着脖子朝前邁出一步,出聲朝宋初喚道。
屋内的人聽見這一聲稱呼紛紛停下來,幾道視線落在蘇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