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給.....我的?”最後兩個字咬字極輕,帶着些微的猶疑。謝琢突然覺得宋初會不會已經認出他來,送靈玉墜子,如果這是發生在宋初和“謝懷玉”之間,那麼隻是一件普通且尋常的事。
可沒有來由。
宋初連謝懷玉的臉都極少見過。
他重病時面色極差,常年戴着幕籬見人。而宋初從未問過他藏在幕籬之下的臉是何模樣。
隻有一次意外。
那一日的夜裡,兩人一同坐在宋初院子的水塘邊。彼時的宋初突然朝他湊近,呼吸幾近交纏,謝琢下意識地喉結滾動,視線剛往下挪移就被女孩捧住臉,指腹的溫度隔着面紗傳過來,他順着力道仰起頭,近乎無措地眨着眼。
“别動。”宋初緩緩朝他靠近,她仔細端詳着,好似發現新事物一般對他道:“謝懷玉,你的眼睛像星子一樣。”
少年因病蒼白的臉難得有了幾分血色,藏在幕籬下的唇微微抿起,他輕輕嗯了一聲。
“你......你想看看我的臉嗎?”他鬼使神差一般,輕聲問。
少女放開他的臉,擡手将被方才舉動弄歪的幕籬重新弄好。她擡起眼看他,眼裡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淺淡笑意:“以後會有機會。”
後來再也沒能等到宋初取下幕籬。
謝琢接過青玉墜子,金線裡夾着幾縷紅絲的系帶繞過手指穿過腰際,溫潤青玉綴在男人腰身。
宋初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清隽,骨像極其漂亮,唇角天生微揚總讓他有股溫潤的氣質,不言語時周身氣質卻冷得出奇。
“很襯你。”宋初滿意點頭。
“為什麼送我?”謝琢手指拂過青玉,質感溫潤,他低聲問。
宋初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思索片刻,突然想起宋行岩曾看過的一些話本裡常出現的一句話。
“好玉配美人。”謝琢聽到她說。
所以宋初并不知曉他是謝懷玉,隻是這副皮相入了她的眼。
謝琢有片刻歡喜,至少宋初喜歡謝懷玉的這張臉。轉瞬他又詭異地糾結起來,宋初喜歡他的臉,所以今日送他東西。等往後或許也會喜歡其他人的面皮。
那個程衍也生得俊俏,所以宋初也可以因為程衍的臉而任由他留在身邊。
“程衍也生得好看。”謝琢狀似随意地說。
宋初看到謝琢臉上紛呈的表情覺得有趣極了,心底難得湧上幾分真切的愉悅。
“因為他沒你好看。”她笑,“我見過的所有人裡,你生得最好看。”
謝琢飄飄然地走了,出門時滿面春風,連碰到正巧出現的走廊的蘇豈時都興緻頗佳地主動朝他笑着點頭。腰間的靈玉墜子随着晃悠。
晃花了蘇豈驚異的臉。
直到謝琢回房,蘇豈還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他抹了把臉,覺得自己可能也無意間被靈魅影響了,方才約莫是錯覺。
*
次日宋初再出現時,迎接她的是宋行岩控訴的目光。
他撇着嘴不吭聲,一臉委屈,目光有如實質。
“我都說了是宋初主動要求要換的。”倚靠在窗台邊的程衍攤手:“誰讓你心法不好好修。”
宋行岩氣急,但他知曉程衍攬下這件事實際是為了幫他,這樣的緣由也成功堵住了所有能朝程衍撒氣的話頭。宋行岩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炮仗,引信燃了一晚上,快要炸了還沒地兒丢,隻能捏在手裡。
“這件事結束之後,你先不回楓午宗,你跟着我們一起走。”宋初知道什麼話能哄宋行岩開心。她本就打算這次借着星陣試煉開啟前的時間帶宋行岩在南方遊曆一段時日,有程衍在一旁看着,宋行岩倒也不必日日被宋峰主摁在藏經閣念書修心。
隻是說出的時機早晚不一,現在剛好能借着這個由頭拿來哄人。
宋行岩果不其然眼前一亮,他一掃方才的低迷,兀自坐在一邊兒開始樂。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謝琢進屋。
謝琢換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青玉墜子懸在腰間,走路間微微晃動,兩色相稱極為明顯。屋内五人有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腰際挂着的墜子上。剩下的兩人裡一個是宋初,另一個是躺在床上眼睛還沒睜開的小童。
蘇豈和宋行岩同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們近乎同一時間扭頭看向坐着的宋初,她的腰上也明晃晃地挂着一個極為相似的玉墜。
不難看出這原本是一對。
蘇豈咬了下舌尖,回憶起昨晚的那一幕,恍然察覺謝琢似乎并不是從自己房裡走出來的。再聯想到方才屋内宋行岩和宋初的交談,昨日夜裡,謝琢隔壁住着的似乎是宋初。
“大師兄你......”蘇豈再次錯愕,他聽聞過宋家和謝家結仙契的事。但人間界姓謝的人何止萬千,謝琢無論哪一點都和謝家大公子那個病病歪歪地人對不上号。
蘇豈覺得大師兄實在膽大包天,連宋家的嫡小姐也敢觊觎,就像是要踩在北境謝家的腦袋上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