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店掌櫃忙恭維兩聲,自然不會給他漲價,且放心吧。
沈瑤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總算安心不少,與楊文英對視一眼後,将優惠下來的兩百文拿出來。
三個小姑娘各湊了兩百文在成衣鋪子合夥買了兩匹棉布和針線。
一匹棉布可做六套大人穿的成衣,兩匹正正好夠家中親眷。
楊文英抱着這兩匹布坐在牛車上晃來晃去都不肯松手,靛青的棉布給男子做,棗紅的則是給家中女子做。
若換作從前,這棗紅棉布她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這顔色像城中媒人塗紅的腮幫子。
但現在,她很喜歡,這顔色耐髒喜慶不說,棉布也比身上穿的粗麻更抗風,再縫些棉花進去,穿在身上隻會更暖和。
楊文英想着她必須趕在冬日來臨前給哥哥制一套,讓哥哥在這個冬天裡不再受凍。
牛車出了城,越往鄉下走越偏僻難行,路上遇到泥坑,大夥還得下車推行。
任掌櫃被颠的尾椎骨都快裂開時,可算在一群孩子們嚷嚷聲中抵達到沈家門前。
“墩子,你不好好練字,蹲在門口幹啥?”沈瑤和表姐合力擡了糧食進屋,不忘和爹介紹任掌櫃主仆。
沈青山拄着雙拐雖然不便,但羅墩子很有眼力勁的幫他去廚房拿了碗出來,給任掌櫃主仆倒水喝。
“這是你兒子?”任掌櫃喝完水正要好好誇誇小兒。
沈青山搖頭:“我就阿瑤一個女兒,這些娃都是阿瑤的同窗小友。”
任掌櫃聞言一時有些心虛,低頭喝了兩口水。
羅墩子昂着腦袋望着眼前兩個高高大大的大人,一本正經的看向客人:“沈伯父說得不對,阿瑤姐姐還是我們的算學老師。”
“老師?”任掌櫃這下更為吃驚,沈瑤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不等沈青山為他解惑,就見三個小姑娘已經麻利的卸完糧食和布匹出來。
沈瑤從屋裡搬了兩壇子腌菜出來放在牛車上,招呼任掌櫃主仆上車:“爹,我帶任掌櫃他們去東郊見刑教頭,估摸着下晌就能坐牛車回來,你不用擔心。”
沈青山颔首,牛車比腳力快,又有任掌櫃主仆随同,他不擔心女兒會出事。
沈瑤又望向表姐和楊文英,二人齊齊搖頭表示都不去。
表姐留在家裡缫絲,沈瑤能理解。
但楊文英你不是天天念叨着要去東郊看哥哥,怎得這回不去了?
“我留在家裡裁衣,你快去,正好把你舅舅還有我哥哥的身量、腳長量一下帶回來。”楊文英把家中記數繩交給沈瑤,推她上車。
路上消磨時光,想要轉移颠簸的痛苦,最好的辦法就是八卦。
任掌櫃在路上不光得知了下河村佃農的難處,還曉得了鄉親們為了孩子能有出息,正忙着建學堂。
能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勤學苦練,他老任相信,這批娃娃們将來無論做什麼都能成!
哎喲,可憐他今日算是遭了老罪,要是這刑教頭真是那等狗頭嘴臉的貪官,他定——
“你怎又來了?”今日守在采石場入口的差役正是昨日被沈瑤掐的險些斷氣的小卒。
沈瑤跳下牛車見到熟人,很是熱絡道:“我帶任掌櫃和刑教頭談買賣,昨日說好的。”
“等着,我去通傳。”差役剛要轉身,就瞧着沈瑤抱起一小壇腌菜跟在他後頭。
“你——”差役咬着牙對上沈瑤這張厚臉皮,又實在拿她沒辦法,惡聲惡氣的招呼還愣在原地的主仆二人。
任掌櫃主仆雖然縮着脖子跟在差役後頭,可兩人眼睛是一點沒耽誤功夫,在采石場看來看去。
心裡都不約而同的想着:唉呀媽呀,幸虧他們不是佃農,這造的哪還有丁點人樣!
刑教頭在建起來的半堵城牆上監工,得知沈瑤帶着城裡的掌櫃來談買賣,抹了一把面上的虬髯看向楊繼宗:“跟我走吧,這小丫頭來得倒挺快。”
楊繼宗也沒想到沈瑤昨日離開,今日就能與她再相見,放下鐵鋤快步随他而去。
土屋外頭堆成山的木薯,看得任掌櫃兩眼發直,不敢相信今日他吃得就是這玩意。
這得有上百斤吧,那他今日得花多少錢買。
正在他和沈瑤犯嘀咕的時候,刑教頭和楊繼宗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眼瞧着任掌櫃就要同楊繼宗拱手,沈瑤忙為他介紹:“任掌櫃,這位是刑教頭。”
任掌櫃不愧是商賈,方向一換就和滿面虬髯的刑教頭拱手作揖。
“進屋說。”刑教頭昂首闊步走在前面。
“刑教頭,我們就不進去了,你們談。”沈瑤沖任掌櫃擠眼,示意他别忘了一百斤木薯隻能出二十斤木薯粉的事情,随後一手拉着楊繼宗一手抱着腌菜壇,急急回到他的土屋。
刑教頭看着沈瑤拉着楊繼宗的那副急切模樣,沒忍住啧一聲,到底是有個好皮囊好辦事。
瞧瞧楊繼宗把這鄉下丫頭勾得魂都快沒了,一進屋就把草簾子給放下來,不定是要幹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