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繭子便是一根蠶絲。
楊文英和田寶珠坐在沈瑤身邊,看着她數出十四粒繭子并緒抽絲,抽出來的絲線繞到長闆上,便也同她一樣數了十四枚。
二人剛要動手卻被沈瑤給阻止了:“咱們不曉得繡樓要何種粗細的絲線,最好一樣備上些,我撚十四枚,文英撚二十枚,表姐你撚五十枚。”
此言一出,田寶珠就道出心中疑慮:“阿瑤,五十枚,那撚出來的線會不會太粗了,這樣的話會不會給浪費了。”
“表姐,咱們也是摸索着來,若繡樓不收咱們這絲,大不了咱們自個用來做團扇。”
“阿瑤,高門大戶裡的婦人夏日才會手持團扇,可你怎麼曉得?”楊文英并着二十枚正緒繭的手微微發抖。
今日缫絲的事情太過順暢,靜下心來細思就不難想出,這都是沈瑤在一步步指引着她二人。
尤其當她看見沈瑤那雙纖纖細手極為熟稔的抽絲時,心底那個念頭又冉冉升了起來。
沈瑤早已有了借口應對:“劉公差你們曉得吧,他有一寡母,在他年幼之時,打絡織布換取銀錢過活,所以我就向他娘請教了啊,所以我這才曉得,不然咱們今日哪能這麼快成功缫絲。”
原來如此,楊文英解了心中疑慮,按着沈瑤所言,并緒缫絲。
田寶珠倒是沒有疑心自家表妹,而是張着嘴眼裡露出少許驚恐:“你膽子怎那麼大,竟然敢私下詢問差役這種事,他沒為難你吧?”
沈瑤邊抽絲線邊笑:“劉公差人還挺不錯,他不僅沒為難我,而且他娘還特意托他轉告我,白鶴鎮牽引樓呂掌櫃心善,不會因咱們的身份而輕視,隻要咱們東西品相好,想來是會收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若這買賣真成了,咱們可得好好感謝劉公差。”田寶珠數完五十枚繭子,一邊将絲線并攏繞到木闆上,一邊稱贊。
沈瑤也順着她的話點頭。
倒是旁邊的楊文英冷不丁的來了句,那差役能這般好心幫咱們?是不是心懷叵測,想從咱們這得到些什麼?
得到些啥?咱們一窮二白的!
田寶珠心裡淳樸,沒想太多,畢竟早上表弟也對劉公差鼓吹許多,她們又是佃農,真沒啥可給人家的,人家就是心善。
楊文英盯着沈瑤的臉不說話。
沈瑤想到今日劉闖的母親還特意來她攤子上買腐竹,那股熱情勁,突然輕咳一聲,明白楊文英想說什麼了。
“文英,你想多了哈,不可能的。”她在外頭的身份是成了親的小娘子。
楊文英哼了哼,為哥哥抱不平,她現在已經存了近五十文錢,可離贖回哥哥的銀錢實在遙遠。
“既如此,那哪日你去白鶴鎮,幫我問問呂掌櫃,可有繡活,我想接。”
田寶珠和沈瑤立刻聞聲望去,異口同聲道:“你竟會繡花?”
楊文英的臉噌一下就紅了,她原先是在沈家吃白食,可她今時不同往日,已經痛改前非了。
“我和哥哥原也是出身世家,自然懂得很多,琴棋書畫我雖不如哥哥精通,但繡工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楊文英又趁機在沈瑤面前好一番稱贊哥哥。
沈瑤沒猜着她的心思,面上則是一副你不早說的模樣,惹的楊文英臉更紅了。
“那你要想從繡樓接到繡活,是不是還得給人家看看你繡的花樣?”沈瑤提出疑問。
楊文英原本還有些擔心沈瑤阻止自己花這個錢,現在聽她鼓勵自個,吐出一口濁氣颔首:“再過些日子,我的錢就能存到百文,到時你幫我買方手帕和針線,料子不必太好。”
與其将這些小錢存着,倒不如拿出去花了,換個掙得大錢的機會。
這樣也能快快接回哥哥,有□□日在前,就不會有人再惦記沈瑤。
“我懂,主要還是看你的繡工。”沈瑤輕輕撞了撞楊文英的肩膀,眼裡露出贊賞。
這小姑娘如今是真的成長起來了。
木盆裡的繭子也在三個小姑娘的聊天當中被抽完,沈瑤又教她們添繭子,接緒。
這回沈瑤說什麼,她們便做什麼,沒再提出疑問。
待三人在木闆上各繞出一卷生絲,将生絲從木闆上揭下挂在院裡的竹竿上晾曬。
風一吹,那潔白如雪的生絲如柳絮般晃動,大夥兒的眼中也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可這樣的好光景沒讓她們貪得幾天。
一周後,沈瑤和表弟進城做買賣,剛去酒樓送完貨,老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姐弟兩人隻好在酒樓後院躲雨,想着趁雨勢稍弱,她們再離開,沒曾想竟等來了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