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兩三人一桌，低聲交談，互動自然，像是同一個小課題組的人。

“團隊内部聊天的内容，十有八九跟研究相關。”赤井秀一敲了敲這個分類，“如果能混進去，哪怕隻是假裝聽他們唠嗑，也能從他們的對話裡套出一些有用的情報。但别太急着插話，會戳破他們脆弱的自尊心，又别不插話，不然永遠沒有辦法打入。”

其三，看上去随和、不顯眼，但從不低頭猛吃，反而對環境有一定關注度的人。

赤井秀一最後指向這一條：“這類人不會抗拒社交，屬于‘可攻可守’的最佳選擇。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釣出一個對組織全局了解更多的人。”他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不過，這種人，前輩你得小心點。知道得越多的人，往往也離危險越近。”

講解完，他在黑闆上潇灑地寫下最後一行字：“獲取情報的關鍵，在于讓對方覺得你是個無害的存在。”

然後，他回頭看向長島京悟，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全文背誦。

——靠着抄天才FBI的作業，長島京悟很快鎖定了一個目标。

靠近窗邊的一張桌子上，坐着個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穿着T恤牛仔褲的青年。他雖然一個人吃飯，但并不顯得特别孤僻，時不時環顧四周，對經過的同事點頭示意，看起來屬于那種社交屬性适中、不算話痨但也不會太難搭話的人。

長島京悟帶着一種孤身走暗巷的舍身取義感走過去，露出一個練習過的禮貌微笑：“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嗎？”

青年擡頭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随即擺擺手：“沒有，随便坐。”

長島京悟落座，一邊拿起筷子，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的反應。對方倒是相當自然，沒表現出任何警惕或不适，吸溜了一口自己碗裡的烏冬面，像是随口問道：“你是新來的？”

“是的，我兩個星期前剛來報道。”長島京悟也吃了一口飯，向他伸出手，與其自然地做自我介紹，“我叫長島京悟，在生物醫藥組裡，目前自己做課題。你呢？”

對面的青年咽下口中的面條，也伸出手，與他輕握了一下：“松本徹，化學合成組的。請多多指教哦，社長。”

——社長？

長島京悟筷子一頓，腦子裡剛冒出一點疑惑，下一秒就被“松本徹”這個名字狠狠敲了一下。

“……松松松松松本？？？不是，等下，文豪學院的松本徹？那個松本徹？”長島京悟感覺自己每說一個字都在震碎自己脆弱的世界觀，“松本，你你你怎麼在這裡？？？你居然在白鸠制藥？……你還減肥成功了？”

松本徹撓了撓頭，嘿嘿地笑：“是啊，不過比不上社長，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還是那麼帥。”

長島京悟：“你現在也挺帥的。不是等下，我還沒緩過來，你在這裡工作？啊？怎麼是你？”

松本徹笑眯眯地看着他，用一種很縱容的語氣說：“沒事，社長你慢慢緩，不着急。”

松本徹這個名字，長島京悟可太熟了。

當時他高中文豪學院裡有一個化學社，加上他一共隻有五個人，個個堪稱科研敗類，專職就是拿着學校撥下來的社團經費做一些完全和化學不搭邊的事情。五個人關系極好，整日勾肩搭背，絞盡腦汁地研究如何合理運用公款擺爛。

每年風紀委員來例行檢查社團活動記錄，他們就一本正經地炮制出一兩個介于瞎搞與敷衍之間的實驗報告，其中就包括了“氯化鈉和蔬菜汁反應生成綠色化合物”、“通過高溫燒結實現水的不可逆分解及其環境效應研究”等讓專業人士聞者落淚、讓門外漢聽者智熄的詭異課題……

可惜好景不長。長島京悟畢業後，化學社失去了他的好友、風紀委員長坂口安吾的庇護。新任風紀委員雷厲風行，翻出了他們的“研究報告”并義無反顧地将其送上理事長辦公桌，結果可想而知——化學社被勒令關停。彼時，長島京悟已遠赴海外留學，其他成員也因年級不同、班級各異，最終漸漸失去聯系。

幾個星期前他想起他們高中化學社的光輝歲月，還在感慨這五個人應當都具備當研究牛馬的潛能。真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和他一樣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而且更離譜的是，他們居然雙雙進了犯罪組織。

當然，長島京悟不同，他是背負使命、肩負任務的卧底，可以被原諒。但他很清楚，白鸠制藥除了他沒有别的卧底——也就是說松本徹居然是自主加入這裡、心甘情願做邪惡課題的！

長島京悟的震驚頓時轉化成了恨鐵不成鋼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