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口袋,随聞感受到手機在震動,手忙腳亂地掏出來,鎖屏界面上是一通未接來電。
歸屬地:未知
他點進聊天界面,舉着手機四處轉圈,沒有信号,屏幕頂部隻是一直絕望地轉圈。
牧椒出來時便看見随聞像跳大神一樣,揮舞着他的手臂蹦來蹦去,問:“怎麼了?你身上有跳蚤?”
彩色燈光照在他頭上,還戴着從兩元店買的牛仔帽,插着根雞毛,随聞舉着胳膊,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一個滑鏟來抱大腿:“姐,剛剛有人給我打電話,好像也不是人……這兒根本沒信号啊!”
牧椒沒糾正他的稱呼,接過手機,右上角的紅色格外醒目,還有18格電。
“你的手機有沒有語音留言?”
随聞平時很少清理信息,上方的未接通話有2000多條,他反應過來:“有!我找找。”
語音信箱,裡面靜靜躺着一條紅點留言,時間一分鐘前。
頭頂燈光太過刺眼,随聞就近走到攤子下,上方有布傘遮住光源,沒辦法,亮度高耗電快啊。
“姐,你點吧。”
路政明看随聞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往後躲了躲,車頌川礙于傷在脖子,隻能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
進度條滾動,沒有聲音。
随聞不信邪地調高音量,隻有沙沙聲,突然——
“媽媽!!”一道歡快的童聲炸響在食堂,随聞差點将手機扔出去,被牧椒按住。語音總共三十秒,聽筒還在繼續播放:“媽媽!大學裡真~好玩,比劇院好玩多了。”
“媽媽,不要把我鎖在閣樓裡,我也想出來玩,”他語氣幽怨,一字一句地說:“如果媽媽找不到我,沒有關系呀,我晚上會來找媽媽的。”
“我們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死也不會分開!”
随聞久久不能回神,雙腿一軟,撲通跌坐在油膩的地闆上,喃喃道:“完蛋,他為什麼會打給我?!”
六點快到了,食堂的叔叔阿姨火急火燎地收攤子。“哎!讓一下,收拾東西回家了,杵在這兒幹嘛呢,擋路。”
牧椒拽住想要離開的大叔,大叔被攔住一臉不滿:“你——”
“你們在躲什麼?”牧椒問。
大叔用力拽着自己的衣角,想從牧椒的手裡扯出來,牧椒巋然不動,他見實在扯不動才說:“哎呦,這三言兩語怎麼能說清,總之,你們晚上得找個封閉的地方呆着,我要下班了,别攔我了!”
“嘿——”大叔終于拽出自己的衣服,也不嫌他們擋路了,推着小車繞着他們走,活似躲瘟神一樣。
不過三五分鐘,食堂便沒了人,最後一個走的阿媽拿掃帚趕人:“快走,快走!要鎖門了!”
随聞推搡間又走回剛來時的窗口,伸長胳膊扯了個塑料袋,将屜籠掀開,反手抓了一袋小籠包,在罵罵咧咧中又拿了兩瓶水。
“砰——”食堂大門徹底關上,鑰匙擱裡頭轉好幾圈,鎖得那叫一個敞亮。
一陣風吹過,凄凄慘慘戚戚。
路政明看向揣了好幾個包子的随聞:“你還有心情吃飯啊?”
随聞雙目呆滞,聞言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幹了什麼,拎着塑料袋的手一松,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是太餓了,不想……餓着肚子去黃泉路啊……”
牧椒将掉在地上的袋子撿起來,塞回随聞手裡:“餓了就吃飯,不吃等會怎麼跑。”
随聞欲哭無淚,被車頌川一巴掌拍在後背上,他喉嚨還痛得要命,話都卡在半路說不出來,随聞從他比劃中也能猜到意思:“TMD老子想吃都吃不了,你還敢浪費食物?!”
叮鈴鈴——叮鈴鈴——
空曠的校園内,孩童的邀請電話再度響起。
随聞稍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哆哆嗦嗦地掏口袋,心跳如鼓,掏了好幾次都沒能伸進去。催命的電話鈴聲像午時三刻的鐘,而自己是馬上要被問斬的囚犯。
全場唯一的倒黴蛋拿手機時屏幕向下,不知哪根手指蹭到了接聽鍵。
“嘻嘻——”
随聞痛苦地閉上眼,可耳朵還能聽見。
“媽媽,你怎麼還沒找到我呀,好無聊呀。”
沒人敢說話,怕說了會多個便宜大兒子。
“你不來……沒關系呀,我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