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源基地。
同穆岐山江聽等人料理完基地災後的相關事宜,已經是上午九點。
天空陰霾灰暗沒有撥雲見日的迹象。
不知下次看到萬裡無雲的晴空會是何時?
淨化覺醒後,連續在海域和琉璃作戰,又強撐着開了一夜的會。
郁桉瞧出她心神俱疲,後半場幾乎由他主導發言,目光時不時瞟向長桌盡頭主位上,後倚閉目養神,眉心微蹙的餘聲晚。
“我抱你回紫藤園?”
餘聲晚掀眸,眼前視線有些模糊,過了幾秒才聚焦,會議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都去休息了麼?”
見她神情恍惚,指腹不适的抵在太陽穴,虛軟無力的氣音像陣風一樣輕飄飄沒有重量,郁桉喉嚨發緊,彎腰勾住她的腿将女孩從椅子上抱起來。
“最該休息的人是你。”
“诶……”餘聲晚揪住他領口制止,對上郁桉心疼又有些氣惱的凝視,斟酌後還是說出了拒絕的話,“先不回去。”
郁桉恍若未聞,抱着她徑直往外走,沉穩的步伐透着些許急切。
“有什麼事睡醒再說,你臉色差的要命,聲聲,聽話,别吓我。”
餘聲晚明顯感到郁桉越走越快,恨不得使用異能一秒帶她閃回紫藤園。
可她心頭還紮着一根刺,如果不拔出來,怎麼可能睡得着?
“阿郁。”
餘聲晚一瞬的掙紮讓郁桉緊繃的側顔又結上一層冰霜,扣在她肩胛的掌不由得握緊,腳步緩滞漸停,低頭看向懷中不安分的人,眼底壓抑複雜的情緒翻湧而出。
這眼神看的她心軟,但更多是心虛,餘聲晚下意識乖順不動,兩個人各退一步,态度都不似剛才那般強硬。
“我……我隻是想先去看看芳姨。”
芳姨?
郁桉眸色微動,恍然想起芳姨重傷的事情。
為抵禦魔獸潮的車輪戰,悠然谷族人全員上陣,輔助軍隊守住基地最後的防線。
沈芳不惜帶傷消耗精神力。
許是餘聲晚的狀态實在太糟,郁桉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居然忘了她的族人。
“好,我帶你去。”
*
居民區。
島嶼外圍在重建布防,修複災區,内圍救治傷患,往常隻有藥閣會實時散發出清幽的藥香,現在整座島都像被浸在藥罐子裡,味道濃的嗆人。
竹門自外向内輕輕推開,發出細微的聲響,俯趴在床邊枕着胳膊打盹的蘼蕪瞬間驚醒,身體反應快于大腦,人還沒看清是誰,掌心的空氣系異能已經亮起來了。
“阿蕪,是我。”
“……小姐?”
蘼蕪眼中的警戒和殺意褪去,如洩氣的氣球頹坐回去長松口氣,短促爆發後,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不止她。
現在島上的每個人,都像是驚弓之鳥。
“你們開完會了?這裡交給我來照顧就好,小姐你快回去休息吧。”
餘聲晚側身坐在床邊,指尖搭在沈芳手腕處診脈,目光停留在她病白的臉龐上。
傷及髒腑,氣血兩空,精神力透支。
芳姨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鬓邊……竟生出絲絲白發。
餘聲晚鼻腔酸澀,淚水不可抑制的溢滿眼眶,不忍再看,逃避似的移開目光,另一隻手揉了揉蘼蕪的頭頂。
“去睡覺。”
蘼蕪眼皮已經沉的快睜不開了,但還是強裝沒事的搖頭,“我不累,小姐你……”
餘聲晚掌心滑至蘼蕪頸後,指尖調動異能發力刺激穴位。
前一秒說話的人,下一秒瞳孔倏的失焦,脫力的側倒下去。
她穩穩接住蘼蕪的臉,将人放趴在床榻邊。
轉而雙手結印,竹屋裡頃刻亮起皎潔耀眼的治愈之光,那柔和的光,映得餘聲晚臉色更加透白。
站在一旁的郁桉擔憂之色更甚。
不知過去多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芳手指微動,眼睛反複開合幾次才勉強恢複清明。
入目,是閉眸不斷為她輸送精神力,蒼白憔悴的餘聲晚。
見她作勢要調動更多精神力,沈芳顫巍巍擡起手,吃力夠向那纖細的手臂,打斷施展動作。
“夠了……聲聲。”
餘聲晚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沈芳灰白的臉色有了些生氣,興奮又想哭,一時間如鲠在喉,呼吸急促着說不出話來。
她将人小心扶起,墊好枕頭調整角度讓沈芳靠的更舒服,低頭握着這雙粗糙冰冷的手,輕緩的揉搓,企圖讓它暖起來。
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砸在沈芳手背上。
“對不起……”
“對不起芳姨。”
沈芳回握住餘聲晚的手,拭去她眼角的濕潤,指尖拂過眉峰、鼻梁……描摹勾勒着她的輪廓。
像是在回憶,又像是……
在透過眼前的皮相,尋找記憶中的人。
《時空論》的現世,意味着那些曾經以為自己是遊戲「NPC」的人,将徹底颠覆三觀覺醒。
意味着「NPC」分化出了更深層的類别。
像郁桉江聽這樣的「時空原住民」。
以及……沈芳悠然谷族人這樣的「虛拟數據人」
他們不存在于這個時空,是在F6級被主時空「奪舍」為遊戲世界後,衍生而出的「數據生命」。
對世界而言。
他們,才是真正的NPC。
決定公開真相的那刻,餘聲晚就做好了向悠然谷族人坦白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