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意識到,她現在才進入了“真正的”副本,如果在之前,她與解錦程相遇的空間為存在于現實中的表世界,那麼她當下所處的空間就是裡世界。
她端着那杯紅色的水,走回了原負責人解錦程的工位。解錦程的工位隻有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沒有電腦,沒有文件,堪稱人走茶涼。不過她看員工入職指南,負責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巡邏,觀察普通員工有無違規行動,大概率用不到工位。
手冊沒有對負責人砸上班時間的行為作出太多規範,它隻告知負責人在什麼時候打卡,在什麼時候巡邏,出現什麼狀況時去懲罰玩家。所以孟柏決定按照普通員工的流程走一遍,她把水放在了桌上,忽視了它,然後開始一個個地搜抽屜,什麼也沒找到。
那杯水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個工位不行,不夠邪門。孟柏想了想,端着那杯水坐在了普通員工的桌子上,按開了電腦開關。伴随着嗡嗡風扇聲,杯中的液面突然開始下降,桌面上卻沒有液體滲漏。
孟柏按照規則詳解裡繼續忽略那杯水,盯着電腦屏幕,無限上升的圖标在黑色屏幕中央閃了閃,消失後,整個屏幕亮了起來,但不是藍色,而是紫色的。孟柏立刻想起規則詳解的指示,去摸電腦重啟鍵。
屏幕上的紫色流動了起來。孟柏伸向重啟鍵的手停在空中,視線膠着在屏幕上,尋找着那些細微的流動的曲線,但每次她一追尋到那些線條,那些線條就在她的視線下消失,出現在餘光裡,她繼續追過去,卻怎麼也看不清。
孟柏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她的眼睫毛。她擡手想揉眼,手指卻毫無防備地戳到了屏幕上,指尖下泛起了彩色漣漪。
孟柏有些懵,眨了下眼,猛然驚覺,自己的臉就貼在電腦屏幕前一寸距離之内,睫毛已經抵住了顯示屏。屏幕上的紫色更深,突然湧出屏幕,朝她的臉伸過來。
孟柏把自己推開,後背撞到了椅背上,感覺眼睛周圍和鼻下都有些溫熱,觸碰後,手指上是鮮豔的紅色。
她謹慎地擡起視線,看向電腦屏幕的一角,屏幕平整,好像剛才的變形隻是孟柏的錯覺,但紫色更深了,它剛剛吸食了杯中的紅色液體,還從她的眼睛和鼻孔中抽吸血液。
孟柏按下了機箱重啟鍵。一滴血從她的眼角劃下,劃過她緊抿的嘴角。
隻是晚了一秒重啟電腦,她就差點栽在這裡了。51%的通關率讓她放松了警惕,而這個副本的危險程度卻遠高于數據帶給玩家的幻想。
不過……她現在還多了一重身份,她是負責人啊,作為負責人,有義務清除公司異象,維持公司的正常運營。
這電腦裡有髒東西,她得洗一洗。
孟柏拔下了電腦的電源線,強硬地終止了電腦重啟。她搬着機箱和屏幕,四處看了看,來到了衛生間,把手裡的東西扔進大水槽中,堵上了所有的出水口,然後把一排水龍頭開到最大。
喝吧,喝個夠。
至于其它電腦,物以類聚,幹淨不到哪去,留下一台電腦以備萬一外,其餘的全部扔進水槽泡冷水浴。
一陣哐當聲響後,衛生間的洗手池,馬桶,小便池裡塞滿了東倒西歪的電腦機箱和顯示器。衛生間水聲不斷,孟柏還找到了一截橡膠水管,接在水龍頭上作了個水槍,進行了全面澆灌。
做完這一切後,孟柏被吸食血液的不快才得以宣洩,她丢下水管,在水槽邊洗手。她低頭用清水擦拭眼下的血痕時,突然有了種被注視的感覺。
她看向門邊,門框後的人露出黃色的衣角和一隻垂下的手。但那股視線并非來自門外的黃衣女子,它就在衛生間内。孟柏繼續尋找,最終目光落在了鏡子旁的壁燈上。
那是兩盞白柄的黃色壁燈,兩個橢圓形的燈泡并排平放着,看起來就像人的兩隻眼睛。
“真是……”孟柏擡頭,看了看鏡中天花闆上溫和的白色日光燈,“真是浪費!開着大燈還要開小燈,一個小燈不夠還要兩個小燈,這樣鋪張浪費的公司怎麼運行得下去。”
她活像沒經費入賬時的實驗室老闆,拉滅了壁燈,架着胳膊開始旋兩個橢圓形燈泡。
她的動作很迅速,一下就擰了半圈,手下卻沒有金屬摩擦感,反而有種把雞腿從雞身上撕下來的感覺,而且這隻雞還沒烤熟。
輕微的嘣嘣聲後,血管和經脈俱斷,一陣粘連的撕拉感後,血肉被從骨頭上剝離下來。
孟柏不顧手下的異樣感,手指重複旋動,很快就摘下了一個燈泡,放在水槽裡漂着,接着去旋下一個,僅剩的一個燈泡卻開始往牆裡縮。
孟柏皺了皺眉,增大了手下的力度,勢不可擋地開始旋轉第二個燈泡。
啪,一隻手艱難地從牆裡伸了出來,按在她的手腕上,制止了她的動作。那隻手和燈柄一個質感,攥住她的手腕後就化為了石雕,與牆壁融為一體。
孟柏扯了扯手,那隻石手卡住她的手腕,紋絲不動。她被困在這裡了。
一道女聲在她身後幽幽響起:“你也來上廁所啊。”
孟柏打了個冷戰,鏡子裡,黃衣女子站在她身後。她定了定神,從水槽裡拿出一個三頭插銷,用上面的金屬片一下下刮石手的手指頭,手指很輕易地就被刮出凹痕,孟柏見這招有用,來了精神,化身雕塑家一下接一下地刮石手。
黃衣女子見自己被忽視,重複說:“你也來上廁所啊。”
孟柏專心手上的活。
“你也來上廁所啊。”
孟柏繼續不理睬,黃衣女子不再重複,衛生間回歸了寂靜,隻剩刮擦聲。
突然,一張臉貼近孟柏的左臉,眼球貼着她的眼球,眼黑和眼白遮占據了她左眼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