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懿視線不動聲色掃過諸甯,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
“可有受傷?”
諸甯依舊低着頭,卻微微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瞳孔閃過幽光,長長的睫毛擡起又落下。
她簡明扼要地回答:“沒有。”
聽到她敷衍十足的回答,謝懿淺淡瞳孔中晦色盡生。
車内線香依舊靜靜燃燒,淡淡地香氣環繞。
謝懿低頭處理着文書,不經意開口:“刺客……想來是皇上派來的。”
諸甯聽聞他的話,擡頭看他,黑亮的眼睛中帶着詫異。
“是給我的警告罷了。”
說道此處,謝懿還在低頭看着卷宗,眼中沒半分笑意,清俊的臉上神色淡然。
“鎮南大将軍的案子,此次派我前來督查,是在試探我罷了。”
諸甯忽然開口:“所以呢?關我什麼事?”
謝懿望向她的眼神暗了下,手中的筆稍稍了停頓一下,紙上墨點暈開,回答她:“抱歉,是我唐突了。”
諸甯頓了頓,沉默下來。
宣京的聲音在窗外響起:“主上,剛剛的變故耽誤了咱們得行程,今晚應該趕不到驿站了,屬下已經派人打探過,此處方圓十裡内隻有一座破廟可供落腳休憩,可否……”
謝懿溫聲回應,打斷宣京的猶豫:“無事,我們便在那裡休憩一夜,大家已經馬不停蹄行了兩日,是該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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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中角落布滿蜘蛛網,昏暗空曠的空間隻被一旁的火堆照亮,廟宇正中間高大但破敗的神像正垂目看着眼下的衆人,兩側的面目猙獰的護法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衆人正三三兩兩地散在這座破落的廟宇中,各自沉默地吃着幹糧。
諸甯也坐在無人的角落中,離人群遠遠的,沉默地吃着自己帶的幹糧。
坐在篝火旁的宣京看了看那個坐在角落中身着一身黑色武服的女子,又轉頭瞟了一眼身處這種破落的地方卻依舊難掩清雅的自家主子,謝懿也隻在沉默地坐着,側臉清俊如玉琢般精緻,神色淡然。
宣京心裡一團疑惑,他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被主子帶到身邊,他跟了主子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主子和女子有過接觸,而且那女子似乎武功高強,似乎是來保護主子的,但在之前的混戰中,主子竟然不顧自身安危親自應該為她擋箭……
宣京搖了搖頭,他想不出一絲頭緒。
此時廟門外一聲馬的嘶鳴聲,原來是剛剛一直跟着他們的少年下馬進了破廟。
高高的少年身着一席暗紅色武袍,腰間佩着彎刀,發頂高高束起馬尾也随之晃動,緊繃着那張清秀的臉。
他剛邁步進來,就被金吾衛攔下。
“讓他進來。”謝懿擡頭望向門前的人,開口道。
金吾衛聽到命令,放下攔着手,少年高揚着頭,沒有看周圍的人,徑直朝謝懿走去。
他來到謝懿面前,忽然朝謝懿跪下雙手抱拳,低頭道:“還請大人還我義父清白。”
謝懿淡淡擡眼看向少年:“鎮南大将軍是你義父?”
一旁的諸甯聽到動靜,也在側過頭細細打量着少年。
少年點頭:“是,我名叫元琅,本是孤兒,機緣巧合之下被義父收為養子。”
“我義父向來清正廉明,誰知竟被卷入軍饷貪腐案,深陷囹圄,聽聞朝廷派謝大人前來監理查案,還請謝大人還我義父清白,我義父絕對不是會貪污軍饷的人!”
謝懿看向少年真摯的臉,面色不變,隻回答:“不必如此,将軍如果是清白的,真相自會水落石處。”
元琅聽到謝懿的話後,似乎估計到他會這麼回答,沒有再多說什麼,隻道:“大人遠道而來,還請在下跟着護送。”
謝懿沒有回應他的話,火堆中的點星火光映在他幽深眼眸中更顯的深不可測。
元琅也不管他有沒有答應,隻自顧自地找了個空地坐下歇息,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打算跟着他們一直到達荊州。
諸甯将剛剛的場面盡收眼底,又若有所思地瞟了元琅兩眼,滿腹心事地蜷縮在冷硬的地面上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