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從盛夏流轉到深秋，直到京城中樹葉落盡，諸甯穿着厚厚的騎射服騎在馬上看着遠處寥落的樹林時，才驚覺原來已經入了冬，一旁的諸葛容也騎在馬上，艱難地馴服着身下不安分的小馬。

他們正在在京郊上騎射課，大燕相較于其他時期更重武，所以京城貴族子弟不僅要學文，更要學武，諸甯所在的學府彙聚各大世家子弟，自然也要開設了騎射課，不求大家能騎的多好，但至少要會。

今日教授騎射的武夫子帶着他們來到京郊，讓每兩人一組，狩獵放出去的兔子，以所射下的獵物的數量作為成績判定是否可以通過考核。

作為諸甯唯一擅長的課程，她不擔心這次的考核，畢竟從小就跟着父親和哥哥出去狩獵，這種程度的考核對她來說沒有多大難度。

不過，和她分到一組的謝懿就不一樣了，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任何騎射經驗，就連騎馬也是剛剛學會，現在還不是很熟練。

她踢了一下馬肚子，驅使着馬來到謝懿身旁，謝懿依舊穿的單薄，原本就冷白的皮膚在寒風中更加沒有血色，他也正像諸葛容一樣，艱難地馴服着他的那匹深黑色的馬匹，試圖讓它安分下來。

諸甯開口詢問：“大黑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處，你能應付嗎？”大黑不滿的嘟囔着鼻子，朝她噴氣。

“要不你騎我的馬好了，實在不行我們就共乘，你本來就沒有很熟練，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謝懿擡頭朝她看了看，他細白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回答她：“沒事。”

“不必擔心。”諸甯騎在馬上娴熟地檢查着手上的弓，将箭矢一隻隻仔細檢查沒有問題後，又交代謝懿：“一會兒隻管跟着我就行，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謝懿好看的眼睛彎了彎，點頭回應：“嗯，全靠你了”。

武夫子粗曠的聲音一聲令下，衣着光鮮的學子們騎着高頭大馬兩兩一組，四散而去。

諸甯照顧着謝懿的速度，慢悠悠地朝樹林子深處走着。

謝懿身下的大黑終于安分了一些，他跟在諸甯身後，看着周圍的人都像離弦的箭一般消失在四周，他知道諸甯走這麼慢是為了照顧自己，不由地開口：“你不必擔心我，你想去哪裡就直接去吧。”

諸甯高高束起的馬尾随着馬蹄聲一搖一晃，她哼了一聲，帶着些恃才傲物的輕蔑，清亮的聲音悠悠從前方傳來：“不是跑的快就獵的多的，放心跟着我就行了。”

他們兩個越走越偏，樹林深處的一片空地處，野草還沒完全褪盡，周圍安靜無人，諸甯忽然停下馬，擡手示意謝懿不要發出動靜，謝懿剛拉住馬停下，諸甯迅速地拉弓搭箭，一支箭矢就急飛了出去。

第一支箭矢還沒落地，第二支緊接着就從另一個方向射了出去。

“嗖嗖”兩聲，兩隻兔子應聲倒地，抽搐着蹬腿咽氣。

諸甯朝謝懿揚了揚眉，臉上挂着意氣風發的笑，正要翻身下馬準備去撿拾自己的戰利品，但她眼角餘光随意瞥了一眼身後，随即臉色劇變，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同時拉動缰繩調轉馬頭，同時她朝謝懿大叫：“快趴下。”

這一下劇變，使謝懿身下的大黑受了驚，它嘶叫一聲，高高地尥起蹶子，同時一支箭直直地朝着謝懿的方向射了過來，謝懿正緊緊抓緊缰繩，有些慌亂地應對着眼前的猝不及防的變故，根本顧不上去躲避身後射來的冷箭。

諸甯調轉馬頭朝向謝懿的方向，冷冽的寒風中，少女漆黑的雙眼緊盯着飛來的冷箭，她掩下心跳，顯得鎮靜異常，弓身拉滿，白羽箭貼緊腮邊，看準目标，松手放箭。

“铮——”

兩隻箭尖碰撞出火花，那隻冷箭被射落在地上，諸甯松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背後的冷汗已經微微打濕裡衣，她迅速來到謝懿身旁，想幫他将大黑安撫下來，剛伸手拉住大黑的缰繩，她隐隐聽到耳後傳來的風聲，心中暗道不好，謝懿也看到了朝着諸甯射來的箭，他心中一緊，朝諸甯喊道：“小心！”然後就朝諸甯撲來過來，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下。

諸甯已經判斷出那支箭射來的方向，本可以輕松躲過去，誰料想謝懿朝自己撲過來，反而将自己推到危險的方向，她也顧不上其他，她順勢接住謝懿，利箭就貼着兩人的臉側飛過，射到前面的樹上，諸甯被謝懿護在懷中摔落在地上。

兩人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幾圈，諸甯聽到謝懿發出的悶哼，由于謝懿承受了摔下來的大部分力道，她并沒有傷到哪裡，但聽他的聲音應該是受了傷。

兩人翻滾幾圈停下後，諸甯從謝懿懷中擡起頭，他正左右檢查看她有沒有受傷，他頭發微亂，有幾片草葉子沾到他的頭發傷，他的顴骨不知撞到了哪裡，有些青紫，嘴角也有些擦傷，紅色的血珠正慢慢滲出。

他看見她擡頭望向他，不自主地垂下眼睫掩住琉璃一般的瞳孔，似乎在刻意掩飾些什麼，他開口詢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一向平淡的語氣中帶着些急切，連語氣都有些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