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說服謝夫人的?如果沒有她的同意,你估計都沒辦法走出謝府的門吧。”
諸甯的話音落下,沒有任何回應,謝懿隻是擡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但什麼也沒回答。
“悶葫蘆一個。”諸甯默默吐槽道,反正結果是好的,她強壓下心頭的疑問,也閉緊了嘴巴,靠着車壁閉眼小憩。
她卻不知道,在她閉眼的瞬間,那雙像琉璃一樣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倒映出她的身影,車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白皙稚嫩的臉龐上,微風拂亂她的碎發,似乎這世上的一切都格外偏愛于她,那雙琥珀色瞳孔又移了開去,随着長睫掩下的是什麼樣的情緒,都淹沒于車外哒哒的馬蹄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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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室内的同窗們看到諸甯身後跟着的少年,開始有些許驚訝,但也見怪不怪,畢竟都是世家出身的少爺小姐,身邊有安排的書童伴讀也是常有的事。
隻有謝雅娴看到謝懿的身影後,臉色忽然變的很難看,她那裝作不認識謝懿的模樣,倒有些有些避之不及的樣子。
諸葛容看到她帶着謝懿走過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
諸甯朝她挑了挑眉,領着謝懿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謝懿在她後側安靜坐下,斂目垂首,坐姿挺拔,少年面容幹淨清秀到有些迤逦的程度,引得學室内各家的小姐們紅着臉悄悄投去視線。
諸葛容用手肘戳了戳諸甯,瞟了一眼諸甯身側的謝懿,又睜着好奇的大眼睛湊到她耳畔輕聲問她:“這什麼情況?”
諸甯回答:“這個說來話長,改日與你細說,反正我以後就要和他一起上學了。”
諸葛容沒再追問,轉身把前幾日抄寫的東西交給諸甯,諸甯看着紙張上和她相差無幾的字迹,轉眼就淚眼婆娑地看着容容。
“容容,大恩不言謝,待來日必定結草銜環以報此恩。”
諸葛容面無表情地将諸甯的小臉推遠:“報答倒也不必,以後惹了事少拉我給你打掩護就行。”
“那不行,我的好容容怎麼會舍得看我被罰呢?”諸甯哼哼唧唧賴在諸葛容身邊撒嬌,諸葛容一臉嫌棄卻又無可奈何,分明也隻是個不大的孩子,稚嫩的臉上卻挂着些久經風雨的滄桑。
等到夫子到來,學室内安靜下來,諸甯安靜下來才想起來身後的謝懿,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依舊安靜地待在一旁,像一團透明的空氣。
諸甯從書袋中套出另一套新書具悄悄摸摸地推到他面前。
少年看着眼前出現的東西,愣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長長的眼睫垂下,伸手觸摸上那嶄新的書頁。
陽光灑滿整間學舍,夫子那蒼老低沉的念書聲傳來。原來是這樣的,他想。
原來母親口中常念叨的希望他去上的學堂是這樣的,原來世界不至于那方小小的院落,原來也不是所有刻意接近他的人都帶着惡意和僞善。
散學後,諸甯将抄寫的東西交給學監,學監用手撚了撚白胡子,随意翻看了下,便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諸甯知道學監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放了她一馬,便鄭重地行禮後離開了。
馬車上,諸衡瞪着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坐在一旁的謝懿,見諸甯上了馬車,也不正眼看她,隻是“唰”地一聲抖開折扇,直白詢問:“這是哪家的公子?為何在我們家馬車上。”
諸甯上了車,落座于謝懿一側,回答哥哥:“母親沒有告訴你嗎?他叫謝懿,往後就要與我一同去學堂念書了。”
謝懿聽着一旁諸甯娓娓道來的話語,心中一動。
諸衡聽出妹妹語氣中的維護,輕笑一聲,沒再吭聲。
不一會兒,馬車在諸府門前停下,諸衡一下車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謝懿跟着諸甯走進諸府。
讓謝懿做書童的決定是諸甯一拍腦門定下的,芳馨雖然同意了諸甯的決定,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畢竟謝懿作為謝侯爺的兒子,過來做自家女兒的伴讀,任誰聽都覺得是諸府的不對,謝家面子上定也過不去。雖然不知道謝懿是怎麼讓謝夫人同意的,芳馨還是決定親自去找謝夫人和謝侯爺說一說這件事。
此次叫諸甯和謝懿來見她就是要再好好說一下這件事。
花廳中芳馨正在拿着水壺給各色鮮豔的花澆水,諸甯踏入花廳便笑着朝母親撲了過去:“母親,我回來了!”她身後謝懿也跟着進來,端正在站在一旁。
“安分一些,平時教你的禮儀都忘到哪裡去了?”芳馨口中責備女兒,将她從懷中拉起來,諸甯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又回過頭來招呼謝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芳馨坐在主座上抿了一口茶水,不動聲色地默默觀察着謝懿,瘦弱的少年坐的挺直,注意到她的視線,不卑不亢地望過來,朝她低頭以示尊敬。
“母親叫我們過來是要說些什麼?”諸甯在一旁問道。
芳馨放下茶盞,收回視線,悠悠開口道:“謝公子,再怎麼說你也是堂堂謝侯爺的兒子,阿甯想讓你作為她女兒的學伴,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諸甯聽了母親的話,心道不好,母親這是要反悔,正要開口反駁,芳馨緊接着說道:“往後謝公子就繼續和諸甯一同上學,但不必以諸甯學伴的名義。”
聞言,謝懿忽然擡起頭看着諸夫人。
芳馨轉過頭對着謝懿說:“不必擔心謝夫人那邊,我已經和謝侯爺談過了,她再怎麼強勢,也還不敢違背謝侯爺的決定。”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溫柔又強大:“你不必從屬于任何人,也不必比任何卑微。你就應該是你,你的存在,阿甯的存在,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