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與其幹巴巴地背下來,不如自己照着集注多破幾次題。”
聽她一本正經地道,楊思煥思忖片刻,覺得好像有點道理,謝過她之後準備收拾東西走,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為何不去國子監?”
與明清相似,犁朝鄉試的卷子分朱卷和墨卷,考生自己寫的是為墨卷,墨卷交上去之後會被糊住姓名、籍貫,并且編好字号,由專人以朱筆謄抄一遍之後才會交給考官批閱。
那朱筆謄過的就是朱卷,國子監監生的朱卷會被标上“皿”字的标志,單獨評閱。并且從幾年前開始,犁朝規定每次鄉試國子監監生中至少有三個舉人的名額。
這樣一來,國子監監生中舉的幾率比其他試子高得多了。
張珏卻道:“我為何一定要去國子監?再者說,外面風言風語我就不信你沒聽過。”
“什麼?”
張珏支起雙肘,兩掌交疊在下巴下,道:“諸如我是禮部某大人的私生女,又如我見色忘書,因撇不下小侍留居本縣....”
這厮說這話時一臉雲淡風輕,像在說别人似的。頓了頓,望着楊思煥又道:“這些,你或多或少聽說過吧?”
楊思煥愣了愣,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隻覺得這厮莫名其妙,低頭收拾筆墨,淡淡回道:“我不知道,不關我事。”
張珏道:“馬上就跟你有關系了,這幾天晚上我想找你幫忙,隻是可能要委屈你一點了……”
聽她說了一堆,楊思煥皺眉道:“你半夜出去?這被訓導知道可是要挨闆子的,不行,這忙我幫不了。”
張珏聞言絲毫不覺意外,不緊不慢地說道:“忙不是白幫的,我聽說你有個做屠婦的二嫂...”
***
此後夜裡聽到梆子敲過兩聲,楊思煥就知道亥時已到,準時出去上茅房,張珏随後也跟着一道出去。每隔幾夜就有這麼一次。
周威平常睡得早,每次楊思煥回來時齋舍的燈都滅了,一連好幾次都是如此。
直到有天夜裡下雨,周威半夜被雨聲吵醒,迷迷糊糊地發現張珏的床空着,就留了個心眼,次日夜裡就假裝睡覺,待楊思煥與張珏出門後偷偷跟了出去,月光下看到張珏踩在楊思煥肩膀上,正準備翻牆出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楊思煥聞聲驚出冷汗,猛然回頭見訓導站在她身後,寒聲道:“跟我來。”說罷又擡頭看着牆頭上的張珏,“還有你,馬上給我下來!”
半夜,茶室裡,張珏與楊思煥跪在冰涼的青石地面上,訓導去找教谕了,就叫她們先跪在那裡。
楊思煥咬咬牙,擡眸望着前方搖曳的燭火,問道:“你之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吧?”
張珏怔了怔才道:“算,隻是待會訓導問什麼你都要說‘不知道’,這是我的事,你少多嘴。”
楊思煥低頭不說話,她知道張珏這樣說看起來是在威脅她,實則是想将責罰多攬一些走,但她知道,今夜的一頓打是逃不掉了。
握緊拳頭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不過,就算你不說,教谕恐怕也知道大概,她可是老狐狸,你仔細被她套了話。”張珏扭頭道,“你還記得入泮禮的那天吧!”
最後那師姐被拖出去時隻有半口氣,場面慘不忍睹,她怎能不記得?
隻是不知為何,聽說那師姐前幾日被放出來了,還回縣學收拾了包袱,從此被除名,沒有流放、沒有連坐,隻是被禁了一次鄉試。
楊思煥想着想着心思就跑到十萬八千裡之外,一時間忘了自己還在跪着,教谕走到她身邊站了好久,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