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婆招呼着幾人坐下，桌子上擺着已經蒸好了的大肉包子，香氣撲鼻，一碟腌的鹹菜，一碟醋泡花生，炒菜是白菜炒豬肉，粥是玉米滲。

很簡單，但很适合早上吃。

楊公公這才伸着懶腰從卧室裡走了出來，岔着腿坐在闆凳上，瞥了眼桌子上的飯菜，面色冷了下來，他蒼老的面頰皺巴巴的，眉頭一皺，更加像一朵枯萎的菊花，他用力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

“昨天我不是說了，我要吃腌鹹魚，你是不是沒腦子記不住？”

本來還有說有笑的幾人，一下子也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固。

楊婆婆臉上堆滿了笑容，将一個包子放到楊公公面前，幾乎是有幾分卑微的讨好道：“這幾天家裡忙，家裡這不是沒有魚了嘛，我等你吃完收拾了就去抓魚。”

不是，這楊公公昨天表現的慈祥呢，這麼快就變臉了？

這楊公公婆婆昨天的關系看起來也還融洽啊，今天怎麼因為一個鹹魚就生氣了呢。

宴晨露一個小傻子，都感受到了這個楊公公情緒變化之大。

楊婆婆給他糖，楊婆婆是好人。

他傻乎乎的想着，看着楊婆婆瑟縮低垂的腦袋，他低低的幫楊婆婆說話：“公公，包子好吃，吃包子，鹹魚不好吃。”

龐映安也搭腔勸導着：“是呀，楊公公，現在這下着小雨呢，路滑，不好走，楊婆婆玩意摔到了呢，等雨停了再去抓魚吧。”

楊公公看了眼宴晨露扯了扯嘴角，露出慈祥的笑容：“幾個小女娃，吃飯吧，沒有你們多嘴的份。”

他的話語卻仿佛在看一個什麼胡鬧的，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你！”尹高飛的脾氣那叫一個暴躁，直接拍桌而起，孟彙直接按住了尹高飛的胳膊，拉着尹高飛坐下。

尹高飛瞳鈴一般的眼睛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孟彙，孟彙隻是搖了搖頭。

楊婆婆表情僵硬了起來，混濁的雙眸低垂着看着碗中的稀飯，聲音僵硬，又像是硬擠出來的幾分慈祥：“好了，都快吃飯，晨露，快吃飯，吃完幫婆婆喂雞喂豬吧。”

宴晨露張了張唇，感覺哪裡不對勁，卻想不出該說什麼，隻能乖巧的點了點頭：“好哦。”

一頓飯沉默而嚴肅的吃完了。

孟彙敏銳的注意到，今天的楊婆婆，身體似乎格外僵硬，旁邊的包子都沒有拿，隻喝着碗裡的粥。

“呦，你們吃晚飯了？”

王老二一瘸一拐的進了院門，身後跟着一個穿着破舊的小男孩，七八歲的身高。

這個村子裡的大門一般都是敞開的，村裡村民串門根本不用敲門。

他手裡提着金燦燦的餅子，笑容燦爛：“這是我剛炕好的油餅，你們來嘗嘗。”

楊婆婆接過油餅，楊公公笑眯眯的看着楊婆婆手中的油餅：“呦，你個扣子也會送東西了？”

王老二也笑了起來：“看你說的，這鄰裡鄰居的，我每次做個飯炕個餅，不經常送你嘗鮮嗎。”

“況且，昨天我家婆娘不是吓到他們了嗎，我婆娘腦子不好，你們也多多見諒。”他前半句是對楊公公說的，後半句是對宴晨露說的。

宴晨露傻笑着擺了擺手。

“爹，他好看，我要他當……”王老二的兒子王二狗扯了扯王老二的袖子，低聲對王老二耳語，後面的聲音太低了，宴晨露沒聽清楚說了什麼，隻感覺，王二狗的眼神似乎在看他，而且，目光令他感覺很不舒服。

“等爹給你說說。”王老二拍了拍王二狗的頭。

“你這又當爹又當媽的，都說了你婆娘腦子不好，給你說别的女人你還不要。”楊公公惋惜的搖了搖頭。

王二狗卻好像對他的瘋妻子格外深情，惆怅開口：“不行，我就看中她了，腦子不好了我也認了。”

他又和楊公公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楊婆婆低着腦袋，阻止了宴晨露想要幫忙的舉動，動作麻利的收拾完了鍋碗瓢盆。

她擦了擦手，低聲對楊公公開口：“我去抓魚了。”

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年人，撐着雨傘，蹒跚着腳步，在大雨天，因為丈夫一句想吃鹹魚，就要跑到外面去抓魚！

這怎麼看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楊公公和楊婆婆，兩人間卻仿佛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對勁，很不對勁。”孟彙攪拌着草料和麥糠，看着悠哉悠哉回到堂屋坐在椅子上抽旱煙的楊公公，面容凝重。

尹高飛啐了一口，對楊公公滿是看不上。“這個楊公公不是男人，淨會使喚他婆娘做事。”

孟彙皺眉看着情緒上頭的尹高飛，聲音沉穩：“你冷靜點，不要沖動，這個地方很詭異，萬一你沖動了，惹怒了他們，誰能保證不發生什麼壞事？”

尹高飛拽過孟彙手中攪拌麥糠的棍子，氣呼呼的用力攪拌了起來。

“的确不對勁，昨天楊公公楊婆婆兩人都是态度熱情慈祥，而且，他們兩個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是很和藹的，今天楊公公怎麼就因為一條魚生氣了？”龐映安的心思要細膩一點，隐晦的感覺到了不對：“就像是昨天他們兩個都像是，在演戲？”

“而且，楊公公和那個王老二兩人的話語有點令人不适啊，好像女人是什麼能随意舍棄的物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