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門口伫立着一個紅色燈箱,巨大的“鮮”字,主打好肉不過夜。
祁音書斜挎黑色小包,雙手都放在西裝衣兜裡,對着燈箱站定,默默看了會兒。
臉被照得反紅光。
她想起,這聚餐是淩豫筝自掏腰包。
一家人均兩百的店,裡面應該有三十多号人,那她們這一次性就能吃掉淩豫筝七八千塊,更别說晚上還約了KTV。
淩經理真是——來有森上班的工資還沒到手,多的先給掉了。
她一個人亂七八糟地想了會兒,才呼口氣,轉身推開玻璃門。
隻聽“叮鈴”一聲,門内的熱鬧瞬間撲面而來。
祁音書走過拐角,很輕松就望見了她的同事們——三十多号人,兩兩面對面,擠滿一長條靠牆的沙發。這都不夠坐,可以看出每桌都額外硬加了幾張椅子,手肘碰手肘的,轉個身都困難。
她慢慢穿過一桌桌正在碰杯喝酒的人。
坐沙發邊上的江組長最先注意到她,表情變得欣喜,瞬間高舉左手,沖她揚了揚。
祁音書便也擡起右手,大緻回應了下。
走到最靠外的一張桌旁,有張空椅,她坐下,五六個人同時放下筷子,跟她打招呼。
江組長笑着:“群群,你不是說來不了了麼?我讓服務員再給你加副碗筷?”
“不用不用,我吃過東西了,就過來坐坐而已。”
祁音書邊彎起笑眼邊快速掃了圈現場,看見那袋山竹,但沒看見拍山竹的人,她話音停頓幾秒後,問,“長吟姐,淩經理呢?她走了嗎?”
“淩經理——”江組長擡起點身子,目光往裡面找,“應該沒走啊,剛才我才給她敬過酒呢,是不是去衛生間了?”
“哦,你們還喝酒了。”祁音書回了一句,想想,又問,“這衛生間在哪兒呢?我想去洗個手。”
“那邊,到盡頭右拐進去就是。”
祁音書說了聲“謝謝”,當即就打算起身去找找淩豫筝。
“小祁,你來啦。”
她想找的人,聲音突然在她左側響起。
“哎淩經理,我跟祁音書剛才還在說你呢。”江組長比她先接話。
“啊,嗯,淩經理。”祁音書擡起兩厘米的屁股,又坐下了。
她仰頭看着淩豫筝,對方大約是喝過酒的緣故,臉頰和鼻尖都有點發紅,但那漂亮的雙眼挺清澈,應該沒有喝多。
她目光再緩緩垂下,注意到淩豫筝将襯衣袖口挽了兩圈,露出銀色尾戒,手上握着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簽。
“來,把這個遞過去給仁仁,讓她趕緊消消毒。”她聽見淩豫筝說。
“消毒?仁仁咋啦?”江組長問。
“她剛才開易拉罐,食指劃傷了。”淩豫筝語氣很輕松,“不過就一點小傷口,應該不要緊。”
“喔!”江組長應道,又喊,“诶淩經理你快進去坐呀,别站着啦。”
祁音書全程沒能插上話。
又聽淩豫筝講:“沒事,我已經吃完了就不往裡擠了,在這邊坐坐就好。”
“喔——行啊!那我們挪挪位置!”
然後,祁音書就眼看着那原本毫無縫隙的沙發座,屁股一個一個往右,愣是給淩豫筝現騰出一個空。
江組長站起來讓位,淩豫筝說聲“謝謝”,往裡坐下。
祁音書正放空看着呢,手腕冷不丁被江組長一拉:“來群群!你也坐過來吧!這邊好夾肉!”
“哦其實我不用——”
“用的用的,來!”
她拒絕失敗,被江組長強行拉起,又被壓着肩膀,塞到淩經理身邊。
沙發非常擁擠。
她和淩經理的胳膊側、腿側,都被迫貼在一起。
“小祁,你應該挺餓吧?”
淩經理說着就拿起手機掃碼,“嘀”一聲,“我再給你加點菜。”
沒穿外套,薄薄的襯衫,喝過酒之後的皮膚熱乎乎的,祁音書腦袋一片空白地感受着。聽淩豫筝溫聲說要加菜,她才連忙回神,右手壓住淩經理的胳膊,保持前後口徑一緻:
“謝謝淩經理,我吃過了,不用加。”
淩豫筝右手拿着手機,左手被她壓着,轉來看她的目光很是疑惑:“你吃過了?”
祁音書收回手,勉強擠出一個假笑:“嗯,對,吃過了。”
大約兩秒後,淩豫筝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強求她,鎖屏,右手也垂下。
“哦,那好吧。”
接下來十幾分鐘,周圍的同事都在忙着聊天,就連平日裡比較沉穩的江組長,也臉蛋紅撲撲地拉着隔壁座同事,琢磨五一放假上哪兒玩。
隻有祁音書和她旁邊的淩豫筝很沉默。
祁音書坐下這會兒,連包都沒有來得及取下,拉到腿上平放着。雙手捏緊手機,壓在包上,眼睛呆呆盯住網格上烤焦的土豆片,偶爾無所适從地舔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