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魍魉提醒,栖爾這才想起來還有個新娘:“……那新娘不是夢裡的幻象?”
魍魉搖搖頭:“不止新娘,這些賓客,全都是活生生的人魂。”
它剛進來時,還以為是自己日日祈禱終于奏效,才讓自己碰到了這麼個遍地都是鮮美生魂的奇境。
但就當魍魉欣喜地撲向那些生魂時,卻發現自己的能力全都消失了,自己的靈體還差點被那些憤怒的生魂分吃了!
許是今日已經遇到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即便栖爾得知那些長着亂七八糟的面目、精怪一般的賓客全都是人魂時,也未曾感到太多驚詫。
不過這也叫栖爾覺察到一些事:“那你方才的意思,難不成這裡并非誰人的夢境?而是一處古怪的秘境?”
魍魉遲疑了片刻:“就我近來所見所聞,應當是如此。”
而這進入秘境的方法,便是于夢桃谷中昏睡。
進來倒是容易,倒頭一睡便成了,那出去的辦法呢?
此前栖爾倒是想過——若是在此間死了,莫不是便能驚醒過來了?
如今得知這裡頭連同自己在内的都是正經的生魂,便不能這般貿然行事了,一個不小心魂魄出了問題,即便出去了,這人也是不死即瘋。
“铛——!”
這聲鑼敲得魍魉一個激靈。
它趕緊交代幾句與栖爾:“時辰到了,先莫要輕舉妄動,且走一步看一步。”
說罷急匆匆地跑進廳堂,捏着嗓子叫道:“吉時到,送入洞房——!”
好罷,既然這秘境非要演一出戲,不若就等這戲唱完,看看會如何。
……
栖爾同魍魉本以為這兩人成了親這事便了了,誰知寶月同那新娘竟正兒八經過起日子來了。
這秘境變戲法似的給兩人置了間大宅院,裡頭丫鬟小厮管家爹娘一應俱全。
隻栖爾同魍魉倒像是成了三不管的地帶,除她二人,這其餘的精怪等在此間皆是有自己的房舍家宅的。
兩人成日裡像是遊手好閑的街溜子,時不時私下裡聚頭交換各自的所見所聞,以期尋着合适的契機從這秘境内脫身。
中間他們也試過幫寶月恢複神志,但一靠近寶月周圍,兩人便會被莫名其妙卷入一場場鬧劇中,沒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甚至保持清醒也變得極為困難。
這秘境内的時間相當混沌,将栖爾的知覺也攪得一團糟,待她回過神來時,寶月的孩子都快一歲了。
“這樣下去真是沒完沒了了。”
栖爾瞧着寶月同那新娘……或者說那名人類男子再一次因雞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她忍不住對魍魉道。
身旁的魍魉似乎看着面前這出“小妾剛懷的孩子意外流産,寶月路過時恰好碰見自己的正妻推了小妾一把”的戲碼看得津津有味。
栖爾瞥它一眼,一把将它抓過來捏得魍魉連連叫喚。
這秘境别的不說,叫魍魉也有了實體,倒是更方便拿捏它了:“我叫你盯着寶月可不是讓你成日在一旁看戲的,這麼久了,你就沒看出一點不尋常來?”
魍魉神情躲閃,支支吾吾的:“呃,這、這确實是沒有異常……”
話音剛落,兩人便聽見那廂傳來丫鬟大呼小叫的聲音。
“不好了,夫人昏過去了!”
似乎是寶月為了懲罰這男子叫小妾滑胎流産,讓他每日跪在自己的房門前三個時辰反省。
寶月的便宜爹娘,亦即使這座宅邸的話事人聞訊趕來,一瞧見倒地的男子便勃然大怒:“不是叫你看好他們嗎?!怎麼辦事的?!”
說完似乎是發覺自己聲響太大,立刻噤聲,左右探看。
長久以來的監視已經将魍魉和栖爾的藏身技巧鍛煉得爐火純青,兩人藏得隐秘,并未被瞧見。
但栖爾從這他們的這副反應裡覺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看好他們?這般說來兩人一直暗中監視着宅子裡的動向?但若是真是擔心寶月等人的安危,為何對此前的一出出鬧劇視而不見,獨獨在此時顯得這般緊張?
又為何僅僅因為男子的昏迷,就讓他們以往那副和善的假面出現了裂隙?
這廂栖爾腦中思緒飛旋間,昏迷的的夫人已經被擡進卧房休息,便宜爹娘二人離開作勢另尋個地方商量事宜,
栖爾當即吩咐魍魉:“你跟進去,看着那男子和寶月。”
言罷悄聲跟上了鬼祟離開的兩人。
魍魉留在原地思索半晌,遂歡歡喜喜地領着任務潛入卧房内,接着瞧戲去了。
“我說什麼來着,這種剛進來的就得好好看着,這下好了,出事了吧!”
長着山羊臉的精怪一臉忿忿地埋怨道。
這兩人在小徑裡七繞八拐,尋了個小花園,躲在角落裡叽叽咕咕起來。
“這下怎麼辦,要是他出去了……”
另一個長着蛙頭的精怪皺着眉擔憂道,說話時帶出幾縷顫鳴。
“先看看,隻要……他就還會回來。”
兩人合計完,整理了儀容,又像往常一般端着穩重平靜的架子離開了。
目送着兩人的背影,栖爾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她撓撓脖子上不知何時長出的鱗片,準備回去找魍魉驗明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