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魔潮退了。”

清微真人依舊聽着曲，閉着眼，慢慢道：“這次，可有收獲？”

宋臨川冷靜下來後到底還是有些顧慮，最終還是彎着腰，恭敬地說出了：“弟子愚鈍。”這般的話。

許久，清微真人終于開口了。

“都下去吧。”

這話自然是對身邊伺候以及唱小曲的侍女說的。

“阿川，你知道為什麼所有徒弟中，最喜歡你，讓你做大弟子，讓你做這個大師兄嗎。”

宋臨川被問到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隻當自己雖然不是第一個入門的，但天賦異禀，一心除魔衛道，所以成為這樣的表率。

但這也是公認的事情，他是真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理由。

他和師傅沒有共同點，師傅整日鋪謀定計，為了門派付出良多，而他仗着有師傅，有門派兜底，做事全憑一腔熱血，鮮少顧及良多。

他和師傅喜歡的吃的也不一樣，他喜吃辣，師傅日複一日清心寡欲，吃東西也是清淡為主。

他實在是想不到師傅為什麼喜愛他，甚至思考之後，他開始隐隐害怕師傅即将厭惡他。

因為他的師弟們和師傅一樣不愛講話，能和師傅吃到一塊去，師兄弟一起吃東西，他時不時還要單獨點些辣味的菜。

以往種種，如今卻像個即将落下的刀子，讓他動彈不得。

他的大腦超出以往地飛速運轉，可是依舊沒什麼頭緒…

現在的他，再也無法思考為何會被喜愛，因為思緒所及，他都是個另類。

“我…我不知道…”

“因為你和曾經的我很像。”清微真人緩緩道。

宋臨川低垂的雙眸緩緩睜開。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精于算計”的師傅。

“師傅……”

清微真人的話沒有停。

依舊躺在那張普通的竹椅上，仰視天空：“以前我也和你一樣，懷揣一腔熱血，一心匡扶正義，但是，有些事情逃不掉，也躲不掉，于是我成為掌門了。”

“我以為，當了掌門，能當個甩手掌櫃，能把所有事情都甩給其他人，我隻需要發号施令，碰到不公正的事情，我就發号施令，徹底清除那些人渣，隻是後來，我發現我的一腔熱血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毫無建樹，甚至會害了我……”

宋臨川還是知道七曜塔的曆史的。

說是百年前，七曜塔分崩離析之際，他的師傅橫空出世，以強硬的鐵血手段強硬的接管了門派，從此開啟了七曜塔的強盛時代。

就在宋臨川以為師傅會繼續講下去的時候，清微真人的話鋒一轉。

“你開始除魔多少年了。”

“弟子十三歲下山除魔，如今十九載。”

“那你可曾想過有一天魔物會消失，有被趕盡殺絕的時候？”

宋臨川帶愣住。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麼些年……也沒有感受到魔物的消失。

“但是我親身經曆過。”

“我活了百年，這百年裡魔物的數量多少我都看在眼裡。”

“修士的數量每年增加，甚至一些年份修士的數量還會陡增，而魔物的數量卻是逐年減少，直至幾十年前，魔物的增長，已經遠遠跟不上消耗了。”

說到這，宋臨川更不理解了，魔物消失，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

他這般，依舊還是藏不住事的時候，内心的想法完全挂在臉上。

輕清微真人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想法。

于是抛出了其他的問題：“修士修煉所需要的靈石，制作法衣所需要的天蠶絲，鍛造法器所需要的礦石，療傷的草藥怎麼來的，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再次讓宋臨川陷入呆滞狀态。

師傅說的這些東西……他真的沒有好好了解過。

他隻知道，每個月發月俸，隻要他殺的魔物越多，得到的也會越多。

至于靈石怎麼來，必定是有人挖礦，天蠶必定是有人養的，藥草必定是種植而來……

而幹這些的人……

宋臨川後知後覺道：“是那些凡人嗎。”

此時他的話語中帶了些苦澀與遲疑。

“嗯，所以你知道魔物，和凡人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宋臨川雖然不想得出這樣的結論，更不想做這樣的既得利者，但是此時事實擺在他面前。

他不得不面對現實：“魔物越多，那些凡人就會越來越依賴我們……”

“魔物減少，那些凡人就不想再為我們服務……”

此時的清微真人終于有了其他的情緒。

“阿川，以後的掌門位子會是你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守着。”

顯而易見，宋臨川下意識的就拒絕。

“師傅，我難堪大任，我當個長老就行，師弟們比我更沉穩，況且您……。”

清微真人微微歎了口氣：“你師弟他們過于依賴他們的算力，過于沉穩，無論什麼時候顧及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候需要一些一腔熱血才能破釜沉舟，保全門派。”

“最重要的一點，你這個性子，那些老東西都知道，對待你會下意識輕敵，後面的日子，你好好磨練心性，多思考，多看，你會成為一個好掌門。”

宋臨川久久不能回神。

他沒想到在師傅心裡還能有這麼高的評價…

七曜塔，他勢必要好好守着。

清微真人像是疲憊了，最終再次歎氣：“去給方盟主回複吧，拿三成。”

“是。”

宋臨川自然是不想厚着臉皮再次看見方允城，于是通過傳訊這種不見面的方式告知了七曜塔的分成。

至此這次的武道大會，正式落下帷幕。

方允城也隻得以稍微歇息片刻。

但方允城本以為這七曜塔的人都是硬骨頭，沒那麼好說話，于是找人悄悄綁了些人，就等着随機抽一家，悄悄施壓呢。

沒想到，這七曜塔竟然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