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決定再代替丁曉如給周予再繡一個香囊。
思來想去,就決定是最後打算送的松柏香囊。
原本料峭是不會繡這東西的,以前自己縫補一下衣服,這針線都歪歪扭扭,但沒想到,這次繡這香囊的時候,倒是尤為熟練,順手的很,不一會就繡好了。
料峭瞧着,比起上次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個當事人,不能隻完成周予的心願,希望丁曉如在天上也能看見。
最後的婚禮司儀,找的則是周予以前的教書先生。
成婚當日,宋霜枝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的态度,看着倒的确像是周予一般沉穩極了。
頭頂狀元帽,身着大紅褂,腳踩細馬镫,如此這般迎娶丁曉如,應該是周予最希望的吧。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教書先生風風韻韻的聲音将整個昏禮的氛圍托至頂峰。
明明是忤逆公主的大逆不道之舉,但是現場歡聲笑語不曾間斷,整個備婚期間,也沒有人說任何的不是。
院中的男人女人們吃紅了臉,大喜的日子,紛紛送上祝福,說的内容沒有因為沾上了洞房花燭帶有一點污言穢語,祝福的話語真摯不摻一絲惡意。
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美好,安詳。
這小院子不像大戶人家前廳與後院隔着好長的長廊。
屋外的話,料峭坐在房内聽的一清二楚。
她感覺,現在的此時此刻,沒有人比她更懂丁曉如的感受了,也好像明白了周予。
酸澀的情感在胸腔中噴湧而出。
恍惚間好像也知道了……為什麼整個村子對她好像都很好……
因為……這是周予的幻境……
這是周予想要的世界……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了。
門上的對聯映入眼簾:“金屋笙歌偕跨鳳,洞房花燭喜乘龍。”
是宋霜枝。
透過紗質的紅蓋頭,料峭瞧去。
現在的他,隐約瞧着倒真像剛開始瞧見的周予。
宋霜枝沒有說話,默默走過來,拿起一旁的秤杆,靜靜挑了三下,嘴裡還念着料峭不知道的吉祥話:“南鬥六星秤杆上,福祿壽喜聚吉祥,天降祥瑞在燭夜,挑開紅錦見嬌娘……”
蓋頭揭開,宋霜枝的吉祥話還沒有說完,料峭擡頭看去,他的眼中已滿是淚水……
但就是這樣了,依舊沒有說些其他多餘的話,料峭也不想破壞氛圍,倆人心有靈犀似的,一齊端起了合卺酒。
瞧着面無表情但是淚如雨下的宋霜枝,真的有些詭異。
一齊飲下。
這酒是真的辣嗓子,憋了半天,料峭聽着自己好像說了句話。
“慶合卺,期偕老。”
這不是她說的……
再仔細聽着,門外熙熙攘攘的聲音已經消失。
料峭立刻推門出去。
果然,是周予在哭。
門外的周予依舊穿着生前的大紅羅袍,跪坐在地上,雙手掩面。
幻境的一切在他身後慢慢破碎。
料峭與宋霜枝也慢慢顯露出自己樣子。
“周予……”
地上的周予沒反應。
依舊在哭,原本溫潤如玉的聲音,現在哭起來,聽着倒是不錯。
宋霜枝忍不了了,直接一腳踹上去了:“你個大男子漢哭什麼哭,還害得我一起哭,快别哭了。”
這周予的身子強度,他們之前是見過的。
但沒想到,現在這麼一踹,竟隐約有潰散的感覺。
倆人誰也不敢亂動了。
看這樣子,周予現在是沒有殺傷力的。
怕他跑了,倆人一左一右守着。
好不容易周予不哭了,但是張嘴帶着哭腔就問出了難題:“現在該怎麼辦……”
“我本來就是鬼,靠着執念活着……”
“你們完成了我的願望,那我就不存在了啊……”
“那……那曉如怎麼辦……”
說完又開始哭……
料峭出聲安慰:“曉如已經死了,你可以和她下輩子繼續做夫妻。”
誰知這眼前還溫順的周予立刻暴躁起來:“誰說她死了!那個人說,隻要我活着,我的執念存在,曉如就不會死!她就還能複活!”
料峭這才想起來……
幻妖還有個不常用的能力——溫養靈魂。
一些不差時間的大能可能會用這種手段,用幻妖編制夢境,自己投身進入經曆一些事情,同時也慢慢修補魂魄。
但時間過于的長了,幾年到幾百年都有,因此鮮少有人使用幻妖。
溫養魂魄的法子,多的是,有時間更快的。
……
當初教給周予這法子的。
就沒安好心。
丁曉如的魂魄傷成這樣,被心愛之人殺了,必定不抱活着的心思了。
那人教周予得了希望,又悄悄不給他留一絲希望。
就算周予的執念沒有被完成,他不停地抓人進來補幻境,溫養丁曉如,那丁曉如活了呢,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變成這樣的害人鬼怪嗎。
如果周予運氣再差一點。
沒有人進他的幻境,那他就要用自己彌補幻境,畢竟幻妖自己就是可以不靠外力制造一個又一個幻境的。
但他是鬼,他不可以。
他需要靠其他東西支撐他創造的幻境。
他身上破敗的窟窿眼……就是這麼來的吧。
這個結局最終也是個雙方都死的結局。
消失前,周予可能還會想是他的問題……徹底帶着絕望消失人海,沒有人再記得他們的故事……
“阿予,我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