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蟄運着球一個急拐，出其不意地甩掉了原本跟在後面的人，略略一擡頭，發現前面即将碰上的就是許求遙。

她神情有着細微的忐忑，沒有方才在阿嫂身邊時的沉穩，啟蟄定定看她一眼，注視到了許求遙接觸到目光後一瞬的不安，她淺淺勾起唇角，一甩馬鞭，反倒加速朝前沖了過去。

許求遙沒想到啟蟄對她竟然毫不閃躲，心下一驚，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勒偏馬缰，選擇了退讓。

這本是電光石火的一瞬，其餘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在啟蟄掠過她後同樣選擇了轉移，但許求遙自己咬緊唇角，目光遊轉，不知道想些什麼。

等到啟蟄擊球成功的钲樂鳴起，她才重新擡起頭，目光有着重新拭亮的劍意，更加堅定。

許求遙過去時人群已經熙熙攘攘，衆人聚在啟蟄身邊，聽她興緻勃勃、眉飛色舞的講新規則:“……所以現在個人得分最多的兩人可以各自領頭分成兩支新隊伍，新隊伍裡凡是進過球的都以每球一分計入隊伍分數。”

“時間有限，下半場我們就以四局定勝負，第一局赢的隊伍積分為二，第二局則積分翻倍為四，第三局積分為八以此類推，最後看隊伍成績誰高獲勝，怎麼樣？”啟蟄的問句隻看向啟翛。

啟翛一撫掌，也對啟蟄的新提議興緻滿滿:“好，這法子有趣，就這麼辦！”

“上半場得分最多的自然是你我，現在分成兩個隊伍。”啟翛點點頭，又想到什麼，回頭問啟蟄，“不過你說了這些，卻沒說新隊員怎麼分，咱們倆選各自挑選?”

啟蟄一笑:“不，我們自己想辦法，或是開出條件或是其他，吸納到誰就算誰。”

“沒問題！”啟翛興味被勾得目光發亮，長朗一笑，“你輸定了。”

啟蟄回以挑釁:“大話可别說太早，到時候掉地上摔八瓣，粘都粘不起來。”

趁着陛下與長公主還在商讨要給什麼彩頭，圍在旁邊的衆人快速對視了一眼。

褚謝玉随便一掃，就看到了她哥反複低頭擡頭，有些黯淡不安的樣子，好巧也被邊說邊逡巡衆人的啟翛看個正着。

他回頭看啟蟄，發現他妹信心十足鬥志昂揚的眸子，獨獨看向褚辭玉時，才犯起百年難見的糾結來，他搖搖頭，挑眉一指褚辭玉:“啧啧，這個我可不要，眼睛一勾就跟你走了，就算強留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走走走到她那邊去，我眼不見心不煩。”

啟蟄微訝，看了她哥一眼，那雙和她相像的長眸中有着對她此刻複雜心情的清明。

啟蟄被看穿情愫倒也不羞，對着忽然被點到有些迷茫無措的褚辭玉使了個眼色，叫人站到自己這邊，就又重新和她哥讨論起招納隊員的規則細節。

倒是褚辭玉，瑟郁婆悄悄打量他，發現這人居然沒有想象中興高采烈的樣子，一瞬的欣喜之後，看到蟄姐姐冷靜自如的談笑，不知道為何反倒黯然起來，行了個禮，走到她身邊垂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褚謝玉有些無奈，她哥看起來是真自拔不出來了，上次從懷德宮回去之後，她問她哥為啥看起《女戒》來，她哥居然說是因為寫話本子的時候特意查資料看的。

這人在家裡都是随手寫的就圖一個高興，沒想到來了京城反倒學究起來，她一追問，才知道是長公主對他說的一番話影響了他，又幾次與大理寺卿之女蘇蘿遇見交談，有感而發打算寫一個不同主題的話本子，這才看起了那些書。

思及此，褚謝玉看向啟蟄的情緒又有些複雜起來，她固然希望她哥能從這波濤情海中脫身，離長公主遠遠的，可聽了那番話，她也同樣敬佩起長公主的抱負胸襟。

她自幼聰敏，阿耶阿娘最驕傲的就是她一點即透的性子和舉一反三的敏銳，附近數個州縣裡的學子中她也是頂頂出彩的，六藝韬略向來隻要她想學，沒有學不好的。

可就算這樣，她仍舊不似他人有可走前路，這些年總角玩伴出嫁的越來越多，學堂裡的女同窗越來越少，她不稀罕嫁人，可歎文武縱學也沒有取用之地，養成了她凡事逐樂不逐深的性子。

可直到聽了她哥帶着追憶複述的那番話，她才曉得自己一直迷茫的是什麼。

褚謝玉的目光悄悄看向人群中站得稍遠的許求遙，如果她可以，那為什麼我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