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千遠一路沒放棄叫鄭嘉穿上外套,一直到吃完飯回教室,别說穿外套了,就是外套的影兒孫千遠都沒看見,他不禁懷疑起來。
鄭嘉平時雖說我行我素慣了,但隻要是為他好的事,他思索一下也就接受了,畢竟沒有人會和自己過不去。
但今天一反常态,孫千遠看向江迩空曠的座位,問:“江迩呢?”
“吃飯去了吧。”鄭嘉頭也不擡,在稿紙上勾畫了兩筆。
孫千遠見他抄寫的是卷子上的題幹,鼻尖懸在紙上半響沒落,霎時想到什麼,直奔剛才的空教室。
回來時鄭嘉一直走在他左邊,經過這裡時因為對方的有意遮擋根本看不見那隻鎖,裡面一片漆黑,他也沒起疑。
三兩下繞開鎖,孫千遠推門而入,對面的窗中顯現出屋外搖曳的重重樹影,課桌上反射出微光,古闆、陰森又可怕。
他啪地開了燈,江迩正坐在一張桌後看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像是确信孫千遠會過來找他。
“你終于來了,這裡有點冷。”
江迩淺淺笑了,他這幾天都帶着那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愈發乖巧清秀,被鎖在這裡可憐巴巴的。
“那,那就回去吧。”
男生說完就走,沒有更多的關心,江迩跟着他離開,吹風過久讓他手指很涼,險些都要握不住筆了。
聽着廣播裡的男女對話,逐漸恢複溫度的手轉起筆來,他撐着頭,除去填寫答案的幾秒其餘時間都在看隔着兩張桌子的孫千遠。
或許是目光毫不遮掩,目的性太強,孫千遠回頭看了他兩眼,江迩回以微笑。
鄭嘉也時而望向他,鄭嘉看着他就想起自己扔到樓下的黑色外套,心情也挺愉快的,也挑着嘴角賞給他一個笑臉。
鄭嘉惡寒地扭頭。
目的達成,江迩笑得更深了。
這些天放學孫千遠有意避着他,都是和鄭嘉同進同出,今天鄭嘉親自給他遞了把刀子,不用白不用。
孫千遠依舊背着那隻黃色書包,被他攔下時攥緊了書包帶子,江迩看着他和鄭嘉中間明顯變遠了的空隙,知道兩人是有了不愉快。
“有什麼事嗎?”孫千遠小聲問。
他似乎是真将自己和鄭嘉混為一類了,明明是鄭嘉做的破爛事,罪魁禍首還沒顯露出絲毫後悔情緒,孫千遠本就微弱的氣焰在他面前更弱了。
從前敢直面問他能不能和他一起打地鋪的勇氣早已灰飛煙滅。
江迩不喜歡他這樣。
“我整理了一些數學題,你需要嗎?”
孫千遠毫不猶豫:“不了不了,我那裡還有。”
鄭嘉站在他身邊,依舊隻穿着件衛衣,江迩回來後他去空教室找了一圈,沒找到外套,想來是被江迩扔了。
見他吃癟頓時樂不可支,攬着孫千遠就叫他走:“走走走,數學題我那裡有的是,都是名師重點标注的指定比他的好。”
孫千遠對他的動作一絲推拒也沒有,江迩看在眼中,收攏手指,文件夾在他手中發出不堪折斷的慘叫,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将文件夾和裡面的題拆開,揉平褶皺攤開在桌上。
他沉默地謄抄了一份。
熄燈鈴迫近時他才收拾好一切回宿舍。
今夜教室裡的窗戶沒有關緊,擦着窗簾呼嘯着吹進屋子席卷一切,将一班後排桌上的資料吹得獵獵作響。
江迩的桌子收拾得很整齊有序,稿紙堆放在左手邊離開時會用眼鏡盒壓上,但今天風太大了,眼鏡盒被吹得偏移,十幾張綴着相同數學題的資料胡亂飛舞。
相同的字在不同的A4紙上位置不差分毫,一頁頁随風卷起時像是定格動畫一般。
孫千遠這些天涯有點失眠,翻來覆去了無睡意,隻好掏出催眠效果良好的英語書看,翻了幾頁着實有效。
他關了小手電,埋進枕頭裡放平呼吸。
快要睡過去時孫千遠聽到一聲輕響,真的是很細微的一聲,隻要自己呼吸聲稍重就會很輕易掩蓋過去,他下意識覺得是江迩去上廁所。
但幾秒鐘後,一聲很輕的咔哒聲響起。
他們宿舍有兩個門,浴室的門貼着防撞條,裡面沒人也不會上鎖,開關時不會發出聲音,這道聲音隻能來自大門。
但他想不出江迩大晚上回去做什麼,總不會是想王小帥一樣出去抽煙吧。
門被合上後孫千遠緩緩睜開眼,樓道裡緊急出口發出的綠光從門框上的玻璃窗滲進來。
他隻來得及看見鄭嘉寬厚的背影一閃而過,方向是向右,可能是樓梯,可能是水房,武羅哪一種都足以勾起孫千遠的好奇心。
孫千遠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看了眼睡得正香,全副武裝的鄭嘉,踩上拖鞋也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