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現不願起來，甩開老人手臂，“弟子……”戒現痛苦地抱住頭，眼中布滿血絲，“弟子無法原諒自己，負了母親，不能再負其他人，弟子要去自首，還戒德師兄一個公道！”

“不可！”老住持猛地睜開眼睛，"你若自首，不僅辜負了你母親的苦心，更會讓整個佛教蒙羞。佛祆論道中，本未定下輸赢，但卻因為兇手是祆教神使，佛教自然勝出，如果人們發現兇手竟然是佛教的人，後果将不堪設想。”

老住持面色一冷，“朝廷、百姓，乃至佛門衆人，都會将你視為眼中釘。到那時，不僅你要死，連帶着整個伽南寺都會遭殃。"

戒現愕然，呆呆地怔了半晌，再也無平日的沉穩，絕望地呢喃着：“那我該怎麼辦……”

“木已成舟，你即使被斬首也挽回不了戒德，隻是平白多了個悔恨的靈魂。”老住持将手放在戒現頭頂，“就像你師叔善明所言，‘罰’隻是震懾之石，‘悔’字才是活水，用你的餘生去贖罪，去度化衆生。這才是對戒德最好的交代，也是對你母親最大的寬慰。”

月光如水，灑在戒現顫抖的肩頭。他緩緩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

翌日清晨，小沙彌慌慌張張地跑到老住持的禅房外，“師父！不好了！戒現師兄他......他不見了！”

老住持手中的念珠一頓，緩緩睜開眼睛。“進來說。”

小沙彌推開門，氣喘籲籲地說道：“我去給戒現師兄送早齋，發現禅房裡空無一人。他的經書、衣物都收拾得整整齊齊，連床鋪都疊得一絲不苟，就像......就像再也不回來了一樣。”

老住持長歎一聲，“阿彌陀佛。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師父是說......”小沙彌疑惑地問道。

“戒現要去苦修了。”老住持望向窗外，“用餘生去贖罪，去度化衆生。這是他最好的歸宿。”

小沙彌卻皺起眉頭，“可是......可是昨夜我好像看見......”

“看見什麼？”

“昨晚我起夜，看見他的禅房還亮着燈，我就偷偷從窗戶看了一眼。”小沙彌做了個不好意思的鬼臉，“他好像剛收到一副畫，那畫是用紅綢包着的，看起來很貴重。戒現師兄打開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手都在發抖......”

老住持猛地站起身，“什麼畫？”

“呃......遠遠看去……”小沙彌皺着眉頭回憶，“好像是兩個人在井邊打架，那井還挺像咱們菜園子那口的，旁邊綠綠的都種了菜......”

晨鐘響起，驚起一群飛鳥。老住持跌坐下來，臉色蒼白。“您怎麼了師父？”小沙彌連忙扶住他，不解地問道。

……

……

與此同時，州衙的書房裡，都尉魏明翰推開房門，目光立刻被案幾上那卷用紅綢包住的畫卷吸引。

“誰送來的？”他皺眉問道。

門口的守衛搖頭，“回都尉，屬下不知。今早來時就見它放在案幾上了。”

魏明翰解開紅綢，展開畫卷。他的瞳孔猛地收縮，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将畫卷邊緣捏出了褶皺。

片刻後，魏明翰放下畫卷，大步走向州廳，來到刺史薛羅面前。“大人，有人在伊州見過玉面靈傀。”魏明翰沉聲道，“請允許卑職親自去追捕此逃犯。”

薛羅眉頭微挑，“伊州？消息可靠否？”

“十分可靠。”魏明翰點頭，“卑職在伊州的探子親眼所見。”

薛羅沉吟片刻，“城中安保......”

“可以交給赫連副将。”魏明翰立即說道，“派去伊州的軍隊已經回城，城中兵力充足。赫連震能力出衆，定能确保州城安全。”

薛羅滿意地點頭，“不錯，你考慮得很周全。”他站起身，拍了拍魏明翰的肩膀，“你越來越上道了。若能擒獲玉面靈傀，朝廷定會記你一大功。”

“多謝大人。”魏明翰躬身行禮，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芒。

走出州廳，回到自己的書房。他再次展開那張畫，隻見畫上畫着一名全身黑袍、頭戴黑紗的女子，和一名武将并排站在，一座祆祠前面，那名武将的五官，跟自己長得很是相像。

将畫卷反過來，背後隻有兩個字：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