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
第二天一早,阿胡拉派人叫她們來新祆祠。
新祆祠的大殿内,香煙缭繞。阿胡拉站在火壇前,背對着殿門。
"你們來了。"他頭也不回,聲音平靜,"最近朝廷查案,我想着請兩位來給火神上柱香,這新祆祠是李修德花大力氣修的,請火神看在他一心為教的份上,保佑案情早日水落石出。"
孫嬷嬷笑着接過侍從遞來的香,淩雙也默默接過。
“李修德死得蹊跷。”阿胡拉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淩雙臉上,“割喉而死,手法幹淨利落。”
淩雙心裡一緊,面上不動聲色地插香。“也許是他得罪了什麼人,人家要取他性命。”
“我也想知道,淨化使者一向與人為善,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玄霜靈使?”阿胡拉雙目精光暴漲,尖銳的質問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
“教主何以認定李修德是玄霜所殺?若是因為蝶兒的供詞,這事已經澄清,隻是一場誤會。”淩雙誠懇地道拱手,“懇求教主莫聽讒言!”
“你以為本座隻有這一條線索?”阿胡拉深深看了淩雙一眼。
淩雙正欲辯解,孫嬷嬷上前一步,“死者已矣,教主何必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阿胡拉輕笑,“耿耿于懷的恐怕是背後某人,忌憚淨化使者拉攏來更多供奉,影響了他的地位,才這般坐立不安。”
淩雙的手微微一抖。
“也罷。這也不是說不得的事。”孫嬷嬷擋在淩雙前面,“一個掮客而已,殺就殺了,還能怎樣?隻要您把祆教管好,謝家自會讓您的生意越做越大。何必再到處尋找别的供奉?”
淩雙猛地轉頭看向孫嬷嬷。
阿胡拉額上青筋暴起,“你們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藐視我!就是藐視聖教!”
“哪裡是藐視?”孫嬷嬷冷笑,“我們這是給您指一條明路。祆教在西域雖有些名氣,但出了這沙州,還得靠謝家提攜。”
“狂妄!”阿胡拉怒喝,“你以為我非要仰仗謝家不成?你信不信——”
淩雙見勢不妙,急忙上前:“教主息怒,孫嬷嬷無意冒犯......”
“你退下!”孫嬷嬷喝住她,繼續道:“老身說得有何不對?教主若覺得受辱,大可以現在就與謝家斷了來往。隻是不知道沒了謝家的資助,祆教還能撐多久?”
阿胡拉雙拳緊握,火壇的火光映得他面容扭曲。
這是要逼阿胡拉與謝家決裂嗎?
阿胡拉大袖一揮,“教主!”淩雙猛地跪下,“李修德一事,是我們辦得不妥,還請教主看在火神的份上,息怒。”
阿胡拉冷冷看向她。
“孫嬷嬷雖然說話直白,但也是為了謝家和祆教的未來着想。”淩雙脊背滲出冷汗,“教主深明大義,想必也知道,隻有謝家與祆教攜手,才能共成大業。何必因一時意氣,壞了大事?”
孫嬷嬷眉頭微皺,似乎沒料到淩雙會這樣說。
阿胡拉沉默良久,終于長歎一聲:“起來吧。”
“多謝教主寬宏。”看見阿胡拉眼中怒火漸消,淩雙暗暗松了口氣。她站起身,毫無征兆地一記耳光抽在孫嬷嬷臉上,清脆的響聲在大殿内回蕩。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教主面前大放厥詞!”
孫嬷嬷沒避開,捂着臉,眼中怒火翻騰。
"你不過是府中一介仆婦,何時輪到你來替我做主?"淩雙聲音陡然拔高,絲毫不顧及孫嬷嬷的年紀,"給你幾分臉面,你就敢在教主面前指手畫腳,真當自己是謝家主事人了?"
孫嬷嬷一雙血眼似乎要生剝了淩雙,咬着牙擠出幾個字:“我……我是為了謝家……”
“閉嘴!”淩雙厲聲打斷,“你今日壞了父親和祆教的大事,這筆賬我記下了。”她冷冷一笑,“回去之後,我定要讓父親好好清算你這些年逾矩的行為。”
阿胡拉看着這一幕,語氣緩和了些,“她畢竟是你的師傅......”
“教主休要替她說情。”淩雙冷笑,“就是仗着這層關系,她才敢如此放肆。今日若不給她個教訓,她隻怕還要在教主面前胡言亂語。”
孫嬷嬷低着頭,雙肩聳動似在用力強忍。
“你還不滾?”淩雙厲聲喝道,“非要我讓人把你拖出去?”
孫嬷嬷咬着牙,福了福身,轉身步履蹒跚地離開了大殿。
看着孫嬷嬷的背影,阿胡拉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玄霜靈使性子倒是幹脆,不過這立場也要站得幹脆些,搖擺不定,就像這燭火一樣,很容易熄滅。”
淩雙心中一凜,立刻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鄭重說道:
“教主放心,玄霜雖出身謝家,但這些日子在教中所見所聞,已讓我看清局勢。教主所謀大業是謝家不可比的,錢,到處都有;但開啟天啟,那可是非凡人所為。玄霜願全心全意追随教主,絕無二心 。”
火壇中的火焰安靜地跳動着,照亮了淩雙平靜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