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鬧市,人群熙熙攘攘。官兵們擡着厚重的木闆,将一張張馬賊通緝榜張貼于顯眼之處。
刹那間,市民們如潮水般湧去,圍聚在榜文前,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這些馬賊作惡多端,官府終于要大力整治了。” 一位老者搖頭歎息着說道。
“聽說他們已經猖狂到去偷襲軍營……” 一位年輕的後生低聲透露,便有好事者圍着他打聽。
一個小女孩從人群中鑽出來,一個勁兒地跑向街邊的烤餅攤,瞪大眼睛向父親彙報:“爹,一個馬賊值十兩銀子!”
阿裡木揉着面團笑了笑,“你還想賺這個錢?不怕馬賊殺了你?”
塔娜握緊拳頭,奶聲奶氣地回答:“不怕,他們殺我我就殺回去!拿到十兩銀子可以給娘治病了!”
阿裡木沉默地翻動爐上的烤餅。
隔壁賣馓子的莎娜大嬸探出身子,“這孩子,還真膽大。”
阿裡木微微一笑。
“阿裡木,”莎娜大嬸壓低聲音,“你聽說了嗎?東街那個老哈薩克老,跟你家阿依蓮一樣的病,都快不行了。後來去了祆教,教主給開了藥方,這不,現在能下地走路了!”
阿裡木的手頓了頓,繼續揉面,沒說話。
“你這個人啊,怎麼這麼犟!”莎娜大嬸着急道,“都說祆教主通曉醫術,連大夫都治不好的病,他都能治。你就帶阿依蓮去看看,死馬當活馬醫!”
“莎娜嬸嬸……”塔娜欲言又止,看了看父親。
阿裡木終于開口,聲音低沉,“真主自有安排。”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個!”莎娜大嬸擺手,“你看看阿依蓮都瘦成什麼樣了,塔娜這孩子還這麼小……哎,信什麼不都是求個平安嗎?”
阿裡木沉默着把面團攤開,拍在爐上。滋滋的響聲中,莎娜大嬸還在絮絮叨叨:“前些日子,那個賣水果的艾山,他媳婦不也是去祆教……”
阿裡木低着頭,仿佛沒聽見。但他的手在發抖,一個烤餅都翻了三次。
“爹......”塔娜站在攤邊,欲言又止。
昨晚阿依蓮又咳了一宿,吐出的痰裡帶着血絲。他跪在床前祈禱了整夜,可真主似乎聽不見他的聲音。
"新鮮的烤餅,剛出爐的烤餅......"他機械地吆喝着,聲音沙啞。遠處傳來祆教的鐘聲,他的手又開始發抖。
“大哥,來兩個烤餅。”一把沉靜的女聲把他拉了回來。
“哦,哦,好。”阿裡木回過神,熟練地翻起烤餅,那面餅在熾熱的炭火烘烤下,漸漸鼓起金黃的氣泡,滋滋作響。
塔娜小手抓起一把芝麻,踮起腳尖,一下子全撒在面餅,還對它吹了口仙氣。
見女顧客看着她,她嘿嘿朝人家一笑。
女顧客圍着面巾,雙眼眯成兩道月兒,看出來很喜歡她的樣子。
但她的表情一閃即變,“好了。”阿裡木把烤好的兩個餅遞給她時,她很快換上尋常表情,波瀾不驚地付款。
“等我走了再打開。”她掏出一樣東西塞到阿裡木手裡。
她離開後,很快有人在她身後走過。
阿裡木抓住手掌中的東西,緩緩打開,是一張白色小手帕,打開一看,他立馬合上,雙眼充滿了不可置信。
十兩銀子!竟然是十兩銀子!
“這是我的手帕!”塔娜扯下父親手中的小手帕,“剛才那個姐姐!是之前來過的!”
“你娘有救了。”他眼中湧起淚花,朝着女顧客離開的方向默默念叨:“願真主回賜你。”
……
“快來瞧一瞧,看一看啦!剛從江南運到的上等好茶,茶香濃郁,滋味醇厚,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哈桑站在自己家雜貨鋪前大聲叫賣,一看到閑逛的顧客,便殷勤地招徕:“姑娘光吃餅多幹啊,來喝口茶潤潤?”
兩個大餅确實有點啃不下去,淩雙随他進鋪裡,正好喝上兩口茶。昨夜向大祭司支了點經費,足夠她在街上胡吃亂喝一整年。
“給我來壺碧螺春。”
“诶呦,一看你就是個行家,這碧螺春,很少有的。不過你找對地方了,我這剛好回了一點。”
淩雙在茶桌旁坐下,打量雜貨鋪裡的東西,香料、絲綢、藥材……五顔六色的物品加上雜七雜八的味道,特别像批發市場的小攤檔。
哈桑點頭哈腰地給她沖茶,“我這茶葉,托了好多關系,才從江南運過來的,富貴人家都喝這口,品質沒得說。”
淩雙瞧了瞧他杯中的茶色,色澤看着倒是翠綠,茶香也挺自然。
“姑娘,你嘗嘗,這滋味,保證讓你滿意。” 她喝了一口,隻覺舌尖有些苦澀,可哈桑卻在一旁不停地說着這茶如何回甘,如何是難得的好茶。
“行行,給我一包。”淩雙嫌煩,“你再給我沖一壺。”
哈桑見她爽快,連忙繼續推銷:“我這裡天南地北什麼貨都有,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給你算便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