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的一盞路燈下。
時青野打開書包,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拿出了個淺藍色的小禮盒,上面還用絲帶綁了精緻的蝴蝶結:“你猜裡面是什麼?”
鐘若水晃了晃腦袋,說猜不到。
“笨蛋。”時青野拉着他的手攤平,把盒子放到他的手心,扯開蝴蝶結:“當然是蛋糕了,還是我親手做的哦。”
她得意地挑挑眉:“連蛋糕胚都是我烤的。”
“你在裡面加了什麼?”鐘若水端蛋糕的動作倏地變得虔誠,仿佛手裡放着什麼無價的珍寶。
“當然是,滿滿的愛……咳咳咳。”時青野緊急刹車,心虛地瞄了他一眼:“滿滿的心意。”
“還能有什麼?”
鐘若水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更加晶瑩,時青野專注地鼓搗蛋糕,喃喃道:“難不成你以為我在裡面放了枚戒指,要給你求婚嗎?”
離未來很遠的玩笑開起來毫無負擔,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鐘若水淺淺彎了彎唇:“那我要小心點了。”
“那最好了,就怕你舍不得吃。”時青野說笑道。
家裡和以往一樣安靜,鐘若水的心裡也早已不抱任何期望,平靜地吃完蛋糕。
睡前收到了汪燕的一條短信:兒子,生日快樂。
父母兩人像商量好似的,緊接着,鐘國強也彈過來一條短信:兒子,生日快樂。最近工作太忙,差點忘記了,還好有你媽媽提醒。
疏離而冷淡的親子關系,被這兩條短信再次驗證,他們可以盡情地無視他,忽略他,這種突然的關心把雙方都弄得尴尬。
何必呢。
鐘若水原本的看着這兩條信息不知道該回什麼,煩躁得索性扔掉手機,悶頭睡去。
期末考試之後,春和市下了場雪,皚皚白雪覆蓋了這座城市,道路兩旁堆着高高的積雪,走在路上,一不留神,還會打滑。
大霧彌漫,地面濕漉漉的,空氣中潮氣濃密,是極不适合出行的天氣,原定去競賽基地的出發時間一再推遲。
大巴車出不了站,早到的學生縮着脖子在學校廣場苦苦等待。
回去還是不回去,也沒個準話。
黃洪明打了幾個電話,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車轱辘話。
學生們敢怒不敢言,憋在心裡,火氣快要點燃這嚴寒的冬日清晨。
“這麼早把我們叫來喝西北風,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我也是說,凍死了。”
“……”
常月聳着肩膀給時青野發信息時,她還在床上睡着。
冬令營的舉辦地就在省城,從春和市過去,車程不過兩小時。
學校為了組織性紀律性,方便管理,要求大家從學校乘坐大巴車出發。
放了假人就會變懶,時青野記得今天要出發,她特意調了鬧鐘,甚至時沁雲出門上班還叫了她。
不過稍微掀開被子,冷氣竄進被窩,她就瑟瑟發抖地攏緊被子。
掙紮了會兒,在心中寬慰自己,睡吧,錯過了大不了自己去。
不過時青野也沒睡多久,她現在的生物鐘準得可怕,天剛亮開,她就醒了,腦子一片清明。
看了眼時間,她已經不抱希望,點進和常月的聊天框,她又活了。
大部隊居然還沒開拔。
霧散後,一輛中巴車緩緩駛入校園,陸續裝車。
時青野緊趕慢趕到的時候,最後一個位置被黃洪明坐了。
真是什麼奇葩事都讓她遇到了,黃洪明解釋說今天城裡有家富人結婚,把邊錢給的多,原定的大巴車去那邊支援了。
時青野苦笑着說都理解,她自己去也行。
中巴車啟動,排氣口揚起濃煙,時青野下意識捂住口鼻躲閃,黃洪明忽然拉開車窗朝時青野高喊:“還有個老師要去基地,你和他一起。”
時青野呆愣片刻,她才不願意随便坐别人的車。
黃洪明以為她是高興壞了,半天沒反應,又大聲道:“他馬上就過來,你叫他萬老師就行,你坐轎車,可能還比我們先到嘞。”
時青野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人就是萬全。
走到校外,還真是他。
也是,萬小滿說過他爸爸是競賽基地的專家,黃洪明是搞競賽的,兩個人認識很正常,不過怎麼這麼巧呢?
不重要,反正都坐過他的車這麼多次了,時青野輕車熟路地坐進車裡,與他聊天。
“萬叔叔,萬小滿沒和你一起嗎?”
萬全看向後視鏡裡的時青野,淺笑道:“他現在就在省城,離基地很近。”
“哦。”時青野應了一聲。
“吃早飯了嗎?車裡有杯奶茶,你想不想喝?”
“啊?”時青野稍作遲疑,傾身接過奶茶,還有餘熱:“萬叔叔你愛喝奶茶啊?”
說來也巧,平時出入小區無數次都沒注意這家奶茶店,唯獨今天,看見牌子上寫了個“新品推出”,鬼使神差買了杯抹茶味的奶茶。
在他自己都不無法解釋這個行為的目的時,他看見了群裡面黃洪明發的群消息:出發去基地,多了個學生,有同去基地的老師帶一下嗎?@全體成員
萬全看到這條消息時,腦子裡就冒出來了一個人影。
結果證明,他的猜測沒錯。
不僅接到了時青野,還未蔔先知地給她買了杯熱奶茶。
小女孩應該都喜歡吧,這還是她媽媽最喜歡的口味,甜中帶點苦味,口感清新。
萬全問:“小野,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喜歡,謝謝叔叔。”時青野覺得萬全對自己好得有點過分了,就因為他暗戀媽媽,就愛屋及烏到了這個地步嗎?
還是不要拆穿他了,時青野情不自禁地想。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城市道路上,後視鏡上老舊的平安結晃晃蕩蕩,窗外的樹木飛快地往後撤,時青野在後排閉着眼睛,睡得很平穩。
正當萬全覺得今天美滿得是老天眷顧時,災難驟然降臨,像是命運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跟他當初認為馬上要和心愛的女人結婚,有一個孩子,然後相守一生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