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德把陸安送到醫院後,在病床前守了一整夜。
醫生檢查後,說陸安是提前吃下了流産的藥物,不過所幸月份小,對身體的傷害并不大。
前一夜陸安還拽着他的衣角鬧别扭,而這一夜陸安的手很冷很冰,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臉側,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質感,仿佛下一秒,陸安就會消失不見。
“你知道那件事了?”
這是陸安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病床上的陸安沒有理會約德,扭過頭看向窗外。
約德知道,陸安對自己很壞,對别人很好。
能讓陸安甯願殺死自己的孩子也要報複約德的,隻有那件事——當年阮承被暗殺的真相。
“阮承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約德心想,他果然不應該相信阮承的鬼話,什麼離開,什麼放手,嘴上說的自己像個情聖,私底下卻幹出偷偷告密這種龌龊勾當。
他也不該相信陸安的謊言,求什麼真心真情,現在連他和陸安的孩子都葬送了。
“不是阮承告訴我的。”陸安說,“隻是紙包不住火,我想知道,也總有辦法知道。”
“那是阮承默認的,他當時為了……”約德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又退了一步
“總之,當年那件事,我會給他足夠的補償,我們以後還好好的,可以嗎,安安?”
“補償?你能讓阮承恢複到沒有燒傷的樣子嗎?”
陸安的聲音又苦又澀,
“阮承和你不一樣,他隻是一個搞機甲的技術工。你出生在最有權勢的家族,就享受了最頂尖的教育資源,最廣的人脈,一路綠燈。
可是阮承什麼也沒有。他的機甲啟蒙來自黑市沒有任何措施的機甲維修工作,鋒利的零件劃得他滿身傷疤,過長的工作時間讓他有個各種頸椎病。
可是他靠着那份工作,靠着那副不算完美的身體,送我進了帝國學院,讓我一個出身貧民窟的孤兒也能讀上書,讓我在軍部有了工作。
在我心裡,阮承比我自己更重要。從你傷害阮承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不可能了。”
約德想說,不是這樣的。他的人生沒有那麼陸安說的這麼完美,他從小活得也很不開心。
父親把他關到禁閉室的三天,很黑很冷,七歲的約德很餓。
母親生病的時候,十三歲的約德無能為力。
初入官場時,二十歲的約德就已習慣了酒桌上觥籌交錯和虛情假意。
在遇到陸安之前,約德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着。
在遇到陸安之後,約德見到了另一隻生活的可能性,才明白,原來他是讨厭從前的生活。
可這些,約德說不出口。
最終他隻能掐着陸安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果然,你一直都想着他。”
“對,自始至終,我隻愛他一個人。”陸安臉上帶着很坦然的笑。
“他一個腺體被燒壞的alpha,能滿足你嗎?你忘了你發情期有多騷嗎?”約德恨得幾乎要把牙咬碎。
“不過真是可惜了,那個修理工已經離開帝都了。”
陸安明明知道他多期待這個孩子出生。
陸安是個孤兒,從小沒有親人,他又是多狠心,才能親手扼殺這個世界上唯一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生命。
正因如此,才更彰顯阮承在陸安心裡的重要程度。
“為了給他報仇,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要了?”
“對,我不會生下仇人的孩子。”陸安冷冷道。
“仇人的孩子?陸安,那也是你的孩子啊!”約德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漠的青年是一天前還沖他撒嬌賣癡,曾經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陸安。
“我的孩子?”陸安笑了,眼裡卻沒什麼溫度。
“不,約德·文森特,那隻是用來報複你的一團血肉。
現在你我恩怨已了。我殺了莫楠,你可以把我交出去。”
陸安垂下眼,他唯一舍不得是阮承。
好想再見阮承一面。
可是他已經離開了帝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