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她的确也習慣了。
似乎從少年時代起,她就習慣了。
仲夏的港城似乎熱衷于下暴雨。從八歲起,她就永遠要站在傾盆的暴雨邊,祈禱着雨小一點。至少。。。。。。不要太大,能讓她獨自走回家。
最後,直到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她還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聽着老師在走廊的那頭,尴尬地請求着林一秋的父母來接她。
灰蒙蒙的天給走廊染上一層青灰色,林一秋往那一頭望去,冷冷地,甚至沒有想哭的欲望。
那些日子裡的冷風,似乎遠比今夜的要刺骨。但是,如她所說,她都習慣了。
對,隻要習慣就好了。
今晚,林一秋還是站在走廊上,慢慢地等着,等到天空變成黑色,等到燈光把一切變得斑駁。
“林一秋?”
似乎有人在叫她。
林一秋轉過頭,意外地望見了程榆關。
“哒哒”
“哒哒”
“哒哒”
程榆關的高跟鞋聲越來越近。
很奇怪,在這樣靜谧的夜晚裡,這樣的聲音聽起來像莫名地像心跳聲。
“砰”
“砰”
“砰”
不知道為什麼,林一秋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
程榆關走到林一秋的面前,有些昏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比平時柔和得多。
“你在這裡幹什麼?”
程榆關望了望窗外漫天的雪花,問:“難道在賞雪嗎?”
林一秋笑了笑,說道:“也算,你不覺得,今天的雪也下得很漂亮。”
程榆關搖了搖頭,轉過身,慢慢往電梯口走去。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林一秋又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
真是好笑。
她為什麼要失落呢?
明明不是早就習慣了嗎?這種猝然而來的情緒,連林一秋自己,都覺得自己擰巴。
她到底想要什麼呢?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一秋。”
聲音遠遠地傳來,來自走廊的另一頭:“還不跟我走嗎?林一秋?非要我拽着你走?”
林一秋忽然怔了一下,她轉頭,帶着一點不可置信望着程榆關。
隻見那人款款走來,不容拒絕地抓住林一秋的手,笑道。
“走,我送你回家。”
其實,這樣被程榆關牽着的感受很奇怪。
林一秋感覺心口麻麻的,眼睛裡似乎蓄着淚。
為什麼想哭呢?
她自己也不懂。
在回去的路上,風雪似乎小了一點。林一秋想,其實也能自己走回家了。
她趴在車窗邊,聚精會神地望着來往的路人。
其中有個女孩,大概八九歲,也在風雪裡走着。那瘦小的身軀,似乎隻能靠着一股倔強迎戰風雪。
“請停下車。”
林一秋請求道:“程總,我想下車辦點事情。”
程榆關不明所以,但還是讓司機停了下來。
車剛停好,林一秋就立馬開門跑到女孩身邊。
她看着那個臉頰被凍烏了的小孩,遞上一塊熱騰騰的烤紅薯。
“給你。”
那紅薯是她中午買的,想着在晚上下班的路上,可以一邊走一邊吃。
這是她的習慣。因為吃紅薯對她來說是一件性價比很高的事情,又可以保暖,又增加氣力。
女孩望了望林一秋,吸了吸鼻子,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把紅薯接了過來。
林一秋笑了笑,忽然又覺得,頭上的雪似乎停了。她擡頭,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傘沿。
她有些困惑,轉過頭,正巧望見了程榆關。
“對不起,程總,我。。。。。。”
林一秋擔心自己給程榆關添麻煩,也擔心那人生氣,于是支支吾吾說道:“程總,我不是。。。。。。。”
“一起送她回家吧。”
程榆關垂下眸,面無表情地說:“既然你擔心她。”
“?!”
林一秋沒有想到,最後小女孩真的坐上了車,和她們一起回家。
那孩子也住得不遠,她們可以先送她回家,然後再慢慢地送林一秋回家。
長路漫漫,風雪呼嘯,但車裡還是很暖和,與車窗外俨然兩個世界。
林一秋有些疲憊地靠在車後座上,模模糊糊地,她打了個盹。
在夢境裡,她似乎聽到有人說。
“沒關系的,林一秋,以後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