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州也恢複了一往的冷淡,沒有正面回答郁甯的問題,隻是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書房,顧老夫人銀絲盤成的發髻紋絲未動,她輕呷了一口面前的香茗。盈盈茶霧冉冉而上,老夫人難得露出淡淡疲态。
“坐吧,宴州。”老夫人指尖的翡翠戒指與茶盞相擊,發出泠泠清響,“是你爺爺生前最愛喝的。”她忽然擡眼,渾濁的瞳孔在霧色中越發清晰,“可惜他走得太早,沒等到你接手顧氏這天。”
顧宴州靜靜傾聽着老夫人的前塵往事,不語。
“宴州,奶奶知道你二叔他們心性狹隘,對你接手公司不服氣私下沒少使手段,”她的聲音緩慢,“但我們顧家始終是一體的,你不要失了分寸。”
見茶盞已盡,顧宴州端起天青釉茶壺,慢慢續上茶湯,茶湯在瓷白釉面中泛起琥珀色的光暈,袅袅熱氣在兩人之間織出一簾薄霧。
“奶奶不必為此憂心,隻要二叔他們安分守己别亂拿甯甯做文章。”
見孫子如此乖巧,顧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甯甯的事我也聽說了,怎麼說也是一小看大的好孩子就是脾氣不好了些,他是失憶了?”
聽到了郁甯的名字,顧宴州的神色微微動容,話語間是他沒有察覺到的溫柔:“對,已經問過醫生了身體上沒什麼大問題。”
“我說呢,今天看他坐在位置上乖了不少。”
“嗯。”
“那你……”顧老夫人欲言又止,她輕歎了口氣,“甯甯股份的問題我是沒意見的,回頭我會叫顧老二讓他消停一點,不過……”
她看了一眼這個從小優異到大的孫子,唯獨在這件事上昏了頭,還是忍不住勸道:“我看你們兩人之間的婚事還是從頭商議吧。”
“奶奶……”顧宴州剛準備張口。
“唉,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剛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顧老夫人搖了搖頭,終究是她老了,管不了了,歎氣道。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先查查他這些年都去了哪裡,”顧宴州盯着琥珀色茶湯上沉浮不定的茶葉,“以後如果還是想不起來……就算了。”
郁甯一定會重新喜歡上他的,他有這個信心。
書房外。
郁甯随便找了個沙發舒舒服服卧在上面,将靠枕團吧團吧抱在了懷裡,雙手托腮左思右想。
布布,你說那個老奶奶會和顧宴州說什麼啊?
「我不是老奶奶我不知道。」
你說她會不會其實發現了我是個蘑菇?剛才桌子上的人都在說我,就老奶奶沒說話盯着我看還把顧宴州叫走了,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準備把我們一起炒熟吃掉?嗚~那好可怕。
注意力搭錯邊的郁甯細思極恐,粗思也恐。
「你的思維可以不要像你的菌絲那樣發散嗎?他們見到蘑菇精不會炒熟吃掉,反而會先被吓死,毒蘑菇敢做上桌,疑似是對顧家人報複哈。」
郁甯摸索上了抱枕的兩角,逆着下端垂下來的流蘇用力往上一捏,給抱枕捏出來兩個雙馬尾。
“我見有本書上就是這樣寫的啊,感覺人類應該很讨厭蘑菇精,不是煎就是炒,可殘忍了。”
林布看了一眼郁甯,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疑問:「你看的該不會是食譜吧?」
“喔,那是什麼?”
「那你還是看少了,人類對待蘑菇精可謂是煎炒蒸煮烤焖炖,無所不用其極。」林布雙手一攤。
「這才是——世界上最絕望的死法。」
給初音抱枕做造型的托尼甯倒抽了口涼氣,瞳孔地震,頭頂的呆毛也察覺到了這生死攸關的氣氛,直挺挺地立着。
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幹澀:“那……那怎麼辦?顧宴州不會已經被炒熟了吧?我……我要去救他。”
郁甯抛下抱枕鼓起勇氣就準備往樓上沖。
「oi!stop !stop !」
突然反應過來小蘑菇還聽不懂英語的林布火速改口:「停下!停下!我在逗你玩呢。」
郁甯上樓身形一頓,有些疑惑的說:“真的?”
「嗯嗯,真的真的,隻是在逗你玩。」
被耍兩次的郁甯扶着樓梯扶手的手越發緊,氣沉丹田:“布布!你真讨厭!”
啊哦,玩脫了。林布悄悄地閉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