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藥業到了,請乘客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廣播播報站點,後面車門打開,乘客們像沙丁魚罐頭似的從裡面湧出來。
雨還在下,周怡撐開傘,舉至頭頂,往前大邁一步,從公交站台跳躍到地面台階,越過路邊厚厚的積水。
這雨從昨晚就開始下了,時而瓢潑大雨,時而豆粒般大小,反正是沒停過。
南洲的夏天就是這樣,雨水過分充沛。
不過好在這會兒,雨勢降低不少。
周怡順着人潮下車後,撐傘往前走了幾步,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
她第一次過來這邊,雖然來之前查過路線了,但是方向感不是很好,加上剛剛在公交車裡被擠得有點缺氧,頭昏腦漲的,現在更加辨明不了方向了。
于是,她又掏出手機,重新在地圖軟件上查看了接下來的具體路線。
她看着手機,腳步不由放緩,适才和她一起下車的那一波人都是在附近工作的,正趕着上班打卡,很快四散開去,基本就留下她一個人在後面了。
她光顧着看手機,也沒注意到斜前方有個不大不小的水窪,她從旁邊經過的時候,恰好一台車也同一時間駛過。
雖然車速已經有意放緩了,但是輪胎碾過水面,還是濺起了不小的水花。
就這樣,周怡突然被濺了半邊的水。
她先是一怔,而後轉頭,看自己腰部以下,近乎半邊的身子都要濕透了。
火氣蹭的一下就冒出來,她擡起頭,雨傘往後仰,目光鎖定在剛剛那台從旁邊經過,濺她一身水花的車上。
那車身線條流暢,但整體造型硬朗,透着幹淨利落的霸氣,還是沉穩的黑色。
光看造型就知道,這不是一般的車子。
但是人在氣頭上,可管不了那麼多。
周怡張了張嘴,正要罵兩句,那台黑色的霸氣車輛,竟也在這個時候靠邊停了下來。
周怡到嘴的話卡在喉嚨裡,随後,前面駕駛位的車門推開,一個身穿西裝,打着領帶,将自己整理妥帖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那人撐開傘,朝周怡疾步走過來。
周怡一瞬不瞬盯着他,距離拉近後,看對方頭發有些許花白,估摸着四五十歲的年齡。
“不好意思。”
一晃神的時間,對方已經站在了周怡的跟前。
周怡回過神,看對方微弓着脊背,陪着笑臉,偏頭看了看她身側被濺濕的衣物,“弄髒你衣服了。”
都說巴掌不打笑臉人,周怡原本被弄髒了衣服火氣挺大的,但是此刻,對方道歉的姿态如此誠懇,倒是一下子把周怡給整不會了。
“啊……”周怡卡了下殼,緊了緊手中雨傘,“那個……算了。”
對方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司機大概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句算了,聽到這話也是怔了下。
“那……”對方遲疑了下,“那您稍等下。”
說完,對方轉過身,又往回走。
周怡下意識又擡了擡傘面,看對方走到車子後座,後座車窗降下來,司機貓着腰,跟車内的人說了兩句。
隔着距離,加上周圍車來人往,周怡聽不到他說了什麼,隻看到他嘴皮子在動,應該是在跟車内的人報備。
随後,車窗探出一隻手。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尖夾着一張卡片,手背上脈絡清晰,腕骨上還戴了隻表,黑色的稀有皮表帶,搭配白色的表盤,極具反差的兩色碰撞出低調與奢華。
底盤上還有幾個指标,繁複中既隐藏又凸顯着個性,那是積家的男士經典款。
所以,這大概率是個男人的手。
别說,無論是這手、還是這手表,都是頂尖級的養眼。
周怡的目光在那男人的手上停留好幾秒,直到對方指尖的卡片被拿走,司機再度往她這邊走,手收回了車窗内,她方才跟着收回注意。
随後,司機回到她跟前來。
“很抱歉弄髒了您的衣服。”司機再度誠懇緻歉,并且将剛剛從後座男人那裡拿到的卡片遞給她,“如果後續需要賠償,随時可以聯系。”
周怡下意識接過,垂眸看了眼,這是一張白底黑字的名片,設計非常簡潔,正中間寫着最為吸睛的“江馳”二字,後面跟着一行小字,也就是這人的職位名稱:大中華區總裁。
跟着下面就是一行手機号碼,最上面,是公司的名稱和标識:江氏藥業。
也是巧了。
周怡接下來要去的,正是江氏藥業。
她擡起頭,司機已經往回走,打開駕駛室重新彎腰坐了進去。
很快,車子重新啟動,而那個坐在車子後座,名叫江馳的大中華區總裁先生,自始至終沒有露過臉。
車子在前面轉了個彎,周怡也收回了視線,随手将名片塞回到挂在肩上的包裡,然後跟着車子前進的方向往前走。
随後,周怡順利來到江氏藥業。
這是一棟極其氣派的獨立辦公大樓,高六十六層,在霧蒙蒙的下雨天,看着直沖雲霄。
這也是南洲CBD一帶的标志性建築了,作為世界五百強企業之一,江氏藥業在這裡擁有一棟這樣具有代表性的建築,也是理所應當。
周怡仰頭看了看,沒看到頂,撐傘走進大廳裡。
到前台登記過後,周怡拿了訪客證,然後刷閘走進電梯間。
這個時候很多人上班,所以電梯間排起了長隊,周怡走到隊伍末端,确認了下時間,應該不會遲到,又擡起頭,四周看了看。
電梯間排了六條長隊,但其實,旁邊,明明還有另一台電梯,但是卻沒有人過去。
看那台電梯的顯示屏此刻正在跳躍,從負一層上來。
周怡不是這個公司的,雖然好奇這麼多人排着隊,為什麼卻沒有人去按那台,但也知道在别人的地盤,跟着本公司的人總是沒錯。
那台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往上走,速度很快,最後停在了六十六樓。
而這時,周怡等的電梯也到了。
她随着隊伍往前,擠進電梯裡。
随後,她來到六十三樓。
找到财務部後,她看到帶自己的劉芳正在跟會計講話。
她走上前,笑着打了聲招呼,“師姐。”
劉芳手裡捧着份攤開的文件,轉過頭,看她一眼。
兩人都是南洲大學出來的,劉芳比她高兩屆,在華稅事務所已經工作三年,現任高級審計師。
當初周怡會找到現在這份實習工作,也是經由她現在的研究生導師推薦,然後認識的劉芳。
有一層師姐妹的關系在,劉芳平日裡對周怡相對照顧,一眼過去,瞧見她腰間的襯衣髒了,便多關心了一句,“你這衣服怎麼回事?”
周怡穿的典型的職業裝,白襯衫搭配黑色半身裙,裙子其實最嚴重,但是因為黑色看不出來,白襯衫上的沾污就顯得格外顯眼了。
周怡下意識低頭給自己拍了拍,簡單說了下适才的遭遇。
“到洗手間洗洗。”劉芳從會計辦公桌扯了張紙巾遞給她,旁邊會計也擡手給她指了下洗手間方向。
“謝謝。”周怡接過師姐遞過來的紙巾,将随身的雨傘和包跟她的放在一起,然後轉身出去了。
到洗手間簡單處理過後,周怡再回來,華稅的幾個同事和江氏藥業财務部的人正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