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童年陰影吧,研究表明,父親酗酒對兒子一般會産生兩種影響,一種是極端的厭惡,另一種是全盤的繼承,斯内普大概就是前者。她想起對方那糟糕的酒量,還有醉後昏睡時下意識蜷縮的身體,有些惋惜地搖搖頭。
這件事涉及斯内普的隐私,佩妮不太清楚安多米達到底知不知道她學弟小時候的情況,于是輕巧地把話題岔了過去。
兩個人聊了些有的沒的,喝幹第三杯酒的時候,佩妮終于提起了那個一直壓在她心頭的話題。
“唐克斯夫人……”她緩慢、清晰地說開口。
“叫我安多米達吧親愛的,”安多米達有點醉了,她咯咯地笑着,伸手去挑佩妮的發絲,“我能叫你佩妮嗎?你的頭發可真漂亮……”
“好的安多米達,”佩妮溫順地答道,“聽着,我無意冒犯,但我有一次聽斯内普說……你結婚之前,姓布萊克?”
安多米達愣了愣,好像聽到了什麼久遠、陌生的詞語,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啊,一個被除名的布萊克,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佩妮給自己的杯子裡倒入新的酒液,“西裡斯·布萊克,他為什麼要背叛他最好的朋友……為什麼要讓他的……教子……變成孤兒……可是無論鄧布利多還是斯内普,都對此諱莫如深,我能查到的資料非常有限,舊的預言家日報和相關曆史書籍上的記載都很語焉不詳……”
安多米達發出一聲悲傷的歎息,她從領口掏出一根銀鍊,打開上邊的挂墜,裡邊是一張小小的照片,五個孩子,三女兩男。
“七年了!”她說,“七年了,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布萊克家在我們這一代,有五個孩子……雷爾死了,貝拉和西裡斯進了阿茲卡班,隻剩下我和西茜……我們都知道貝拉有多瘋狂,但西裡斯……怎麼可能呢?就連西茜都不肯相信……
“他是那麼厭惡與黑魔法有關的一切,他憎恨自己的姓氏、責任,他是第一個被分到格蘭芬多的布萊克,他……
“可是沒有人會聽我們說話,沒有人!戰後馬爾福家自顧不暇,我被布萊克家除名,在魔法部也說不上話……人們需要的是粉飾太平,是一個‘伏法’的兇手,連審判都沒有,就把他丢進去了……”
安多米達淚眼迷離地哭訴着,佩妮安靜地聽着,從她斷斷續續的叙說中,試圖還原當年的真相。
她的妹妹不能白死,但這事無論如何都透着蹊跷,若西裡斯·布萊克當真無辜,想來作為朋友,莉莉在天堂(也不知巫師會不會上天堂,姑且先這樣說吧)也不願意看到他蒙冤不白。
“可是他認罪了。”佩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靜,近乎無情,“他親口承認自己害死了……波特夫婦……如果他沒有背叛,他為什麼要承認?”
“我不知道!”安多米達痛苦地捂着額頭,“我想了七年,完全沒有想明白……保密人……赤膽忠心咒……這都是不會出錯的……”
“除了你們姐妹之外,就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嗎?”佩妮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她很喜歡安多米達,但她卻在親手揭開對方的傷疤。
畢竟,你的弟弟還活着,而我的妹妹……佩妮這樣說服自己。
“阿米莉亞一直試圖給他争取重審的機會,但她人微言輕……被針對了幾次之後不得不在表面上跟西裡斯劃清界限,但我知道她一直沒放棄……也許等她當上魔法部長的時候會有機會?可是那要好多年……”安多米達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趴在吧台上不動了。
佩妮甩了甩頭發,讓自己變得清醒,她慢慢從手袋裡拿出一個筆記本,翻開之後,裡邊滿滿當當全是剪報和筆記。
她鄭重地寫下了今晚得到的關鍵詞:未經審判、承認罪行、厭惡黑魔法、保密人、赤膽忠心、阿米莉亞……
這些年,她閱讀了從1971年到1981年的所有《預言家日報》,摘抄了所有和“神秘人”“食死徒”相關的文章,她其實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也許,隻是想以一個曆史觀察者的身份,牢牢記住那一段帶走了她唯一妹妹的曆史。
安多米達的項鍊被扔在一邊,照片上的五個孩子都穿着繁複的禮服,年紀最大的黑發女孩抱着胳膊站在後排中間,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左邊是少女時代的安多米達,右邊是個年紀更小些的金發姑娘,微微揚起下巴的樣子像極了哈利的某個金發玩伴。前排站着兩個黑發灰眼的小男孩,個子高些的那個,應該跟哈利差不多大。
雖然有點對不起自家親外甥,但照片裡這個拽兮兮的西裡斯·布萊克,真的是佩妮見過的,最好看的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