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佩妮來說，從第一次聽到“霍格沃茲”這個名字，到真正踏上那輛鮮紅色的蒸汽列車，中間已經整整過了20年。

年少時對于魔法的畏懼與向往，已經被她深深地埋藏在了記憶裡，午夜夢回時或許會有片刻恍惚，卻再也不會被妒恨的火焰遮蔽了雙目，隻留下一點淡淡的遺憾，像風吹過水面時留下的漣漪，聚了，又散了。

17年前，莉莉拉着她的手穿過那根石柱，她們在貓頭鷹的鳴叫、學生的吵鬧問候聲中決裂，她眼睜睜地看着火車把她妹妹帶向另一個世界；17年後，哈利拉着她的手穿過那根石柱，他們在小巫師的尖叫、家長的寒暄聲中一起走上火車。

佩妮覺得自己被精準地分成了兩半，一半心如止水，一半沸騰雀躍。

如約打開最後一節車廂的最後一個隔間，裡面坐着大半年沒見的斯内普。照例一身黑袍，容色愈加憔悴，他倚在車窗邊上，眼睛半阖着，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早。”佩妮平靜地跟他打招呼，“謝謝你來送我們。”

“不謝，鄧布利多的要求罷了。”斯内普同樣平靜地回答。

“早安斯内普先生。”哈利和赫敏乖乖叫人——赫敏的父母沒被準許進入霍格沃茲，她這次被格蘭傑夫婦全權托付給了佩妮照看。

斯内普嗯了一聲表示回應。

隔間裡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佩妮和斯内普都知道，對方八成在想17年前的事情。

哈利左看看又看看，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姨媽，斯内普先生，我和赫敏想先去找德拉科他們玩。”

“去吧，注意安全。”佩妮在兩個小腦袋上各揉了一把。

“等等。”斯内普攔下兩個孩子，在他們身上施了一些保護咒，他猶豫了一下，看向赫敏：“德拉科應該是和父母一起來的，他們……如果你覺得跟他們說話不舒服，就去找别的孩子玩，尼法朵拉和韋斯萊家的孩子今天應該都在車上。”

“好的斯内普先生。”赫敏有點不明白斯内普的意思，但她很明智地沒有追問，拉着哈利的手轉身出了包廂。

“種族歧視？”佩妮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斯内普的意思，上次哈利過生日的時候，德拉科就隐隐表現出了一點瞧不起赫敏和其他普通孩子的意思，但在哈利和唐克斯的聯手“鎮壓”之下，并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孩子是父母的鏡子，年紀小小的德拉科能有什麼歧視的概念，不過是模仿父母罷了。

“大概就跟你覺得我們都是怪物……差不多吧。”斯内普并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雖然這些年和佩妮相處得還算和諧，他骨子裡依然認為麻瓜和巫師是兩個物種，這也許要歸咎于他對自己麻瓜父親的憎恨，還有自己因為混血身份在斯萊特林受到的白眼，但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試圖改變對麻瓜的看法和态度。

“你要這麼說，也沒錯。”佩妮中肯地點點頭，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與斯内普争論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再像少年時代那樣，拼命試圖讓對方同意自己的世界觀。

火車在一陣悠長的汽笛聲中緩緩駛離了站台。

佩妮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就從包裡掏出一本書，靜靜地閱讀，斯内普繼續靠在窗邊發呆。

可能是這些天太忙了，他的情緒有些混亂，不受控制地一直想起17年前的9月1日，想起母親眼中隐忍的激動，想起第一次換下破舊麻瓜服裝的自己，想起和佩妮吵架後哭泣不止的莉莉，想起讨厭的詹姆斯·波特和西裡斯·布萊克（他皺了皺眉，把後邊這兩個人從記憶裡踢了出去）……

包廂門被敲響了，推着小車的女巫探進頭來，笑吟吟地問道：“親愛的，要買點吃的嗎？”

和17年前是同一個人，雖然老了一點也胖了一點，但那盛滿笑容的酒窩，以及兜售的話術還是一模一樣。

“不要，謝謝。”斯内普和17年前一樣回答道。

“我看看。”佩妮放下書站起身來，“都有什麼？”

女巫熱情地介紹：“比比多味豆和巧克力蛙最受歡迎，其他的還有吹寶超級泡泡糖、甘草魔杖……對了，因為今天比較熱，我們還進了冰耗子和冰糕球……要是你們比較餓的話，還有坩埚蛋糕和南瓜餡餅可以充饑……”

佩妮選了幾樣之前在對角巷吃過的、哈利和自己都比較喜歡的零食，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了幾隻巧克力蛙——哈利喜歡收集裡邊的畫片，她也挺喜歡的，但她對這種會自己跳動的食物沒什麼好感。

“拜托幫個忙，”佩妮付錢的時候，多給了兩個西可，“如果在前邊車廂看到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女孩是褐色的蓬松長頭發，男孩黑頭發、綠色眼睛，穿着普……麻瓜服裝，請叫他們回來吃飯好嗎？”

“沒問題，親愛的。”女巫沖她眨眨眼睛，多拿了一隻巧克力蛙塞給她。

“你準備給他們吃零食大餐？”斯内普瞥了一眼滿桌子的糖果零食。火車上的主餐不多，佩妮剛才并沒有選購比較果腹的坩埚蛋糕和南瓜餡餅。

“當然不是。”佩妮從手袋裡掏出兩個餐盒和一堆果汁——那個手袋被斯内普施過空間無痕伸展咒，能放下很多東西，“我帶了三明治，你吃火腿的還是牛肉的？”

“我不……”

“那就牛肉的吧。”佩妮迅速往他手裡塞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瓶果汁，“不管什麼時候都該好好吃飯，這可是連哈利都知道的道理。”

斯内普眼神複雜地盯着那個堪稱“巨無霸”的三明治，它的造型跟多年之前莉莉經常帶給他的那些看起來一模一樣——三片切了邊的白吐司，夾着牛肉、番茄片、生菜，還有堆成波浪狀的黃瓜薄片和拌了切碎白煮蛋的酸奶沙拉醬，攔腰切成兩段後用油紙細細地包裹着，看起來鮮豔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