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去,半晌都沒等來他遞過來的藥,詫異間擡眼一瞧,見林長宴端着藥碗,尴尬地站在那裡不動。
“我來。”他小聲說。
“真不用了。”她禮貌點頭,表示他的關心她收到了。
接下來便是要劃清界限的時候,怎能容忍他再做什麼看似親密的舉動。
她從他手裡把藥碗端過來,拿起湯勺輕輕抿了一口。
雖苦,但好歹是補身子的中藥,她須得喝。
皺着眉把湯藥灌下去,林長宴馬上端走了空碗,又将桌上準備好的紅棗湯拿來。
“王爺不必這樣。”她用手帕擦了嘴,輕聲說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喝完紅棗湯,林長宴又端了一碗雞湯上來。
“我吃不下了。”她微微有些無奈。
“你這幾日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還是吃一些的好。”他甚少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講話,引得她難得多看了幾眼。
“晌午再吃吧,現在真的吃不下。”她看着林長宴把雞湯放在一邊,這才開口說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她閉目養神,過了許久,無意間一睜眼,發現他還在旁邊站着,不覺心中一驚。
他雖筆挺直立,但身形上卻仿佛有千瘡百孔,嘴唇顫動着,過了許久才勉強說道:“我到底哪裡不遂你意……”
暮雪煙沒想到他這麼快便要同她讨論這個問題,這樣也好,快刀斬亂麻,倒比拖泥帶水來得效率更高。
“王爺細想想,無論在西江城還是京城,我到了王府後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她緩緩開口,沉靜的話語中充滿了哀思:“光是請王太醫便有好幾次。”
“第一次,我被王爺捉到西江城的王府,王爺給我下了毒藥。”她扭過臉去,仿佛不願面對這段記憶:“這一次我可以理解,畢竟王爺懷疑我是細作,我有口難言。”
“第二次,我被謝景打傷。”她艱難地回憶道:“這一次我也可以理解,畢竟那次王爺撞見我們同沈如春在一起,有疑心也正常。”
“再後來,王爺要納我為妾。”她終于擡眼看着他的眸子,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内室:“王爺請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若是一個女子無端受傷幾回,願不願意忽然間嫁給使她受傷之人?”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她不等林長宴答話,便搶先說道:“我不願意,到此時王爺也該收手,可王爺又派了謝景羞辱我。”
她胸腔起伏着,體内全部的能量都想要為自己鳴不平。
“王爺,我是個人,不是你眼中可以随意操縱生死的奴隸。”她神态堅定,輕聲說道:“既然王爺要拿捏我,我能做主的隻有自己的命。”
“今後王爺若再有強迫之事,昨日的事還會再發生。我從始至終要的隻是自由而已。”她昂起頭來,對上他錯愕驚詫的神情,心一橫,繼續說道:“如果王爺生氣,大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她本就虛弱,說完這些話隻覺頭暈眼花,眼前雪白的床幔仿佛生了金花,在她面前舞動着身姿。
她擡起右手,想要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可摸遍了滿頭黑發,都沒有找到一根。
她輕笑一聲,放棄了找尋,心中明白,以後這内室怕是都不會有簪子了。
“沒了簪子,還有腰帶。”她的笑意有些瘋狂起來:“沒了腰帶,還有高牆。沒了高牆,還有毒藥。”
她歪在靠背上冷笑:“一個人若想要尋死,沒什麼能攔得住她。”
他的面色從錯愕再到憤怒,又想到昨日夜間的心如刀絞,不免按捺下去,強壓怒火,低聲說道:“等你好了,本王自會送你出府。”
她低着頭不吭聲,料想他必然還有下一句。
果然,他走上前來,又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不過,每日本王會遣人去接你回來住。”
這樣總可以了,白天他不強留她在王府,但晚間總要回來的吧?
“不行。”她果斷拒絕,看着他又逐漸怒意上湧的表情,她補充道:“若王爺實在對我魂牽夢萦,憂思難忘,我可以每月入府一回。”
她的語氣實在諷刺,他雖難耐,但也無可奈何。
“還有。”她輕聲說道:“我不同意懷孕,所以那日的藥還請還我。”
“另外,我不願意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男人,若王爺哪日想娶别家女子,無論是正式議親還是另娶侍妾,一旦有消息傳來,我與王爺的關系就此了斷。”
聽了她這話,他的臉色驟然激蕩起來,像是聽了什麼難以入耳的話。
她擡起下巴,從他指間掙脫開來,同時輕蔑一笑。
就知道他不願意。
“若王爺生氣,還請盡快下手吧。”她仰起頭,斜在塌間,引頸就戮。
過了許久,都沒聽到他有任何動靜,她再擡起眼皮,卻見他閉着眼睛,像是在做什麼艱難無比的決定。
“兩日。”他咬着牙,緩緩說道:“兩日回來一次。”
“……”她氣笑了。
他居然在這裡和她讨價還價?
“不行。”
“兩日有何不可?”他抓住她的肩,将她從榻上撈起來:“本王已經容忍你在外頭過夜,你……”
“王爺這話便錯了,什麼叫容忍?”她不耐地說道:“我與王爺的關系并非上了族譜的穩定關系,王爺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出賣皮肉的戲子而已,是自由身。”
說完這話,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
奇怪,隻是現代正常的男女關系或炮友,怎麼就這麼難以形容。
“暮雪煙。”林長宴忍耐到了極限——她怎麼能這樣自甘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