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梵能抱着枕頭睡一整天,什麼樂子都不想碰。
回酒店時,他照例去了趟側卧。
夜燈開着,秦白炎在披着毯子看書。
闵梵靠着門,并不進去。
他和他現在像關系不冷不熱的室友。
雖然沒立過規矩,但誰都收着習慣,盡量不打擾對方的生活。
明天下午三點才上戲,他可以猛睡十二個小時,想想都爽。
青年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應鵝絨大床的召喚。
秦白炎平緩開口。
“上次給你講課,忘了帶這個,”他拿出另一本書,“你得看這個。”
《表演生命學》,接近A4紙那麼大,厚得像塊磚。
闵梵擰着眉頭瞪了一會兒這本書,伸手去接。
“我盡快看完。”
兩人還未接到書,同時發覺有什麼落了下來。
一枚羽毛,如同沾着墨點的霜葉,憑空飄到他們面前。
闵梵接住書,拾起那枚羽毛。
“哪裡來的?”
“我沒看清。”秦白炎端詳道,“好像是從我身邊。”
青年有種微妙的猜想。
他走近他,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扯了一根他的頭發。
無事發生。
秦白炎:“……”
闵梵動作敏捷地又扯一根。
黑發在他們眼前化作奶油色長羽,仍舊帶着海東青特有的褐點花紋。
秦白炎淡聲說:“送你了,不用謝。”
他披回毯子,繼續在高腳燈旁看書,早已習慣了這些沒法解釋的事情。
闵梵拈着兩枚長羽,半晌把它們夾進《表演生命學》裡。
秦白炎,你但凡是個秃頭,我都能多個枕頭。
未必比天鵝絨差,硬枕頭睡着養生。
冬夜漫長,天亮得很晚。
秦白炎用完早餐以後,發覺闵梵仍在酣睡。
他站得很遠,不去打擾青年的隐私,僅是留神着附近。
從幾天前,他在套房裡就能聞到似有若無的蛇莓味。
離主卧越近,隐秘而清冽的氣味便更清晰。
那種寶石紅的小果子,隻能靠舌尖抿出幾絲甜味,靠近太多,還能嗅到草藥般的清苦。
聞得見,又好像從未存在過。
如同幻嗅,好似無聊的惡作劇。
偏生在人放棄對此的關注時,又靠着蓦然的甜味把人思緒一勾。
秦白炎思忖片刻,叫了份英式早餐過來。
從服務員推車進來,到關門結束,闵梵隻擡了下眼皮,示意東西放床頭櫃。
直到下午一點半,這份餐食仍未被碰過。
青年到底還是愛惜職業生涯。
沒胃口不要緊,為了維持生命體征還是對付兩口,吃什麼不是吃。
真要演戲時突發低血糖,還得拖延其他人的進度。
他啃着幹巴面包,準時抵達化妝間。
秦白炎在戲裡已改換身份,服裝風格煥然一新,顯得複古且距離感減弱。
西裝雖然筆挺,但總帶着股精英感的冷漠,倒不如這一身的咖色夾克。
化妝師在重新歸整發型,撥弄時走了下神。
“诶,怎麼有個羽毛。”
“酒店的枕頭不好,喜歡掉毛。”闵梵靠在一旁啃面包,心裡暗罵這白吐司是大列巴演的吧。
秦白炎擡手接了羽毛,熟稔地往他身側一遞。
“送你。”
闵梵盯着他,似在抱怨。
秦白炎微微側頭,青年随之看過去,瞧見冒着熱氣的水煮蛋。
他擡手把羽毛揣進左兜,水煮蛋揣進右兜。
成交。
化妝師出去接電話時,秦白炎把門關好,平靜地說:“手給我。”
闵梵毫無遲疑地把手伸過去。
男人并沒有要講戲的意思,右手緊握青年手腕,左手卻探向他的頸側。
“你身上都是冷的。”他凝神說,“外面很冷,穿這麼少?”
闵梵心想這是什麼無聊的搭讪套路。
他發覺對方在望着自己,片刻才迎向那束目光。
近距離看,秦白炎有種港式老片的審美。
濃顔系的俊朗深邃,在哪個年代都能通殺。
他對視幾秒,又有些想要躲開。
直到此刻,闵梵才發覺,自己冰冷的體溫被一寸寸加熱,像在追逐那個人。
哪怕呼吸平緩,心跳沉穩,看似沒有半分波瀾。
闵梵覺得自己的臉頰都燙起來。
他心想,我真是純情又羞澀。
“你很有可能在覺醒期。”秦白炎說,“飲食習慣改變,作息趨向夜行性,下雨天狀态明顯會變好。”
更重要的是,相隔咫尺時,他明确聞到了蛇莓的甜香。
無辜又張揚,還在一無所知地向外飄散。
闵梵說:“哦,我反正不掉毛。”
“你知道嗎,”秦白炎說,“蛇是變溫動物。”
“貼着我的體溫,你也會一并變化。”
闵梵理好領子,換了個地方坐好,繼續啃他的幹巴面包。
隻是這次離秦白炎很遠,懶得再搭理他。
行呗。他想。那我一點都不羞澀又清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