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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追擊隊】假如在午夜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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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第一百零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有刷星網和看報紙的愛好,他是讨債的又不是搞風控的,以至于他和托帕還有拉帝奧對着一盆水果椰漿炖(很紮嘴的)蝦的時候,感到了比當年東窗事發還無措的體驗。畢竟案子的當事人都輕拿輕放了,盆裡的菜卻死不瞑目,喊‘你說句話啊’都沒有回應。

教授做的飯看起來比那家店好吃多了,下次還是讓舒俱推薦餐廳吧,盡管那位大概是會直接把廚師的聯系方式發過來。砂金夾了一筷子菜,轉頭聽見托帕說:晚上聯機模拟宇宙嗎,來玩一把?

砂金愣了片刻,手都停在半空,半晌回過神來吐字:這可不像你啊,葉琳娜。開始提出意見的人往撲滿嘴裡塞了一枚金币,語氣聽來像懶洋洋被順毛的貓:唔、翡翠女士說的,黑塔希望多來一些命途行者進行測試,公司這邊找了我們兩個。

就像無名客那樣,以我們的力量僞造星神。砂金一挑眉:這太僭越了吧,鑽石能同意了?拉帝奧語氣幽幽:她這會跟你提起這件事,你就應該知道答案了,砂金。能坐到公司P45的這個位置的高管都不是傻子,他和托帕自然明了上司想法。

凡人行于地上,星神何去何從?公司是琥珀王狂熱的追随者,這話說得好聽,而萬代星辰不動不驚,否則高低得扣個私生飯的帽子。砂金把話擱心中過了一圈,笑眯眯的,含在嘴裡沒說出來。

教授沒怎麼跟他和葉琳娜急過,喊他名字通常是提醒大于威脅,真生氣就該喊卡卡瓦夏了。學者看得出這人的底氣和從容,捂着腦袋想上天固然無法令他在學術上更進一步,卻也待他不薄,遇上這麼兩個祖宗。也許就不該碰模拟宇宙這茬。

拉帝奧遇見砂金和托帕的時間點,遠比那場陰差陽錯的模拟宇宙聯機更早。這要就追溯到「艾吉哈佐砂金案」,以及為了一串作弊代碼「卡卡瓦極光」的歸屬權争奪的一場陰謀了。維裡塔斯始終覺得,也許确有什麼冥冥之中垂死掙紮,能瞞得過天上星星的眼睛,可真正的命運不會說謊。

唯物主義者不信神靈,博識尊那個機械腦袋懂什麼,連義務教育的必要性都看不明白。可命運不是玄之又玄的東西,它是無數微小的選擇彙聚而成的無可改變的洪流。維裡塔斯被迫加班三天三夜,沒來得及去看那場對嫌疑人的審判,也沒能望見那雙瑰麗的、閃閃發光的眼睛,蛇對他的選擇很滿意,于是叼來橄榄枝。當事人沒有意見。

當然,也不能有。恐怖組織「卡提卡」曾在市場開拓部的引誘下,去襲擊埃維金人的虛拟賽博神明【地母神】,并試圖搶奪作弊代碼。世人皆知仙舟巡航多年,是無處歸鄉、無法落地的鳥,追随帝弓的凡人需得踐行祂箭矢所指的意志,為生存、為複仇的怒火,為世間存在的正義,雲騎們獻上包括生命的一切。但處理他們之間的事用不着這麼麻煩,在「卡提卡」消亡之後,埃維金得到喘息的時機。「卡卡瓦極光」這一盛景,也在這場劫難平息的同時,蘇醒于虛拟群山的懷抱。

在這片大地上,賽博宗教與集群夢境齊飛,巡航巨艦與記載往世文明的機構同色,每一琥珀紀都群魔亂舞(人才輩出?)且愈發癫狂。天才俱樂部和流光憶庭合作共赢,星際和平公司跟家族相親相愛,若是再往前追溯數百個琥珀紀,該說不說,值得一提的地獄笑話:人們還得感謝蟲災。

盡管說來:一切在苦難中的進步,都不能将功勞歸咎于苦難。但站在詭辯的層面意義上,這麼解讀,竟倒也沒什麼錯誤。後來拉帝奧見到了卡卡瓦夏,作弊代碼「卡卡瓦極光」的持有者,被埃維金人的信仰【地母神】所愛的孩子。那雙瑰豔美麗的三重眼平靜漠然,似乎對萬事萬物都不在意,可賭徒上桌時,背後總有緊攥的手在發顫。

學者知道,他在乎。親人的性命安危,決定了卡卡瓦夏将去往何方,也比什麼都重要。拉帝奧聽見自己輕聲: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提供包括你需要的醫療儀器在内的,任何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的崇高之志。俱樂部收編那些資質得到博識尊認可的存在,而世人将他們稱為天才,推動不同的文明向前發展。維裡塔斯收到過邀請函,但沒有誰比他本人更加清楚:那不該成為我的去處。

信仰浮黎的流光憶庭載錄往日文明,出雲和高天原最後的遺孤曾在那裡進行登記,并被引薦到博識學會。這注重人文存續的機構為她找來混沌醫師,沒過多久就辭别了對方,踏上那條漫無目的的旅途。他們并不挽留,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就像卡卡瓦夏拒絕了他,卻答應了翡翠開出的條件,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有白來的禮物,甘願掏空自己進行等價交換。可教授這人理想如此,又何嘗不算一種交易?隻他說不明白,也無意同人解釋,或許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多年後砂金還是理解了學者彼時的意思,得到了真正的正确答案。

人與人之間總有隔閡,好在他們三人并未因此分道揚镳。彼時還不叫托帕這個名字的葉琳娜站在走廊盡頭,那雙眼容括浩瀚寰宇,聲音無端放得很輕: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維裡塔斯,你也這樣覺得嗎?拉帝奧知曉對方曾與卡卡瓦夏共事過一段時間,畢竟作弊代碼幫他頂替了一位職員的身份不假,但這個班還是需要人親自上的。看起來,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比之前要愉快多了。

三人都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可人的思維不會影響将要發生的。維裡塔斯對模拟宇宙提出了許多具有參考性的意見,于是也親自體驗了各部分模塊,葉琳娜則是純粹的感興趣,倒是由此一拍即合組了隊,在事件模塊部分随機匹配隊友。

在這一過程中,維裡塔斯深刻認識到,如果不取消這樣的概率性機制,他應該讓所有匹配人員做一份測試,由此決定他們分到怎樣的隊友。螺絲咕姆采納了他的建議,和黑塔修改了部分代碼。

于是在下次匹配時,他和葉琳娜等了很久,他們的隊友才姗姗來遲。金發,瑰麗的眼睛,晃晃悠悠的耳飾。再一看ID:砂金。拉帝奧見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匹配到現實中認識的人了。

介于集群夢境中人們的認知被「卡卡瓦極光」這一作弊代碼修改過,卡卡瓦夏這個名字自是不能再抛頭露面了……至少在他走到一定的高度之前不能夠。而他選擇了砂金作為自己留在公司任職時的新名字,很難說不是對誰的一種譏诮,也有可能是某些自嘲。他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公司和學會,隻為拿到一個此行也許根本用不到的裝置。

可它能救卡卡瓦夏姐姐的命。生死無戲言,來去皆為大事,哪怕悉數是長生種的仙舟人,也會有這樣的儀式感,隻是這份認知被拉得過于漫長。

維裡塔斯後來說,最開始制作事件模塊時,關于豐饒的推演總是出現謬誤,直到阮·梅解決了這個問題。她出身被藥師賜福的一顆星球,擁有漫長的生命和因為「神秘」過于稀薄的人性,但幸好還是有一些的。那雙眼中煙青霧霭缭繞,雲水錯落,像是朦胧的、濕漉漉的霧,她注視着自己的同事們,溫和地解答:生命尺度決定了存在看待一件事的角度,而「豐饒」的造物最難以死去。

何其傲慢。可生老病死總是人們要面對的一個議題,無人能有手段将其抹去,至少「同諧」希佩不能,已死的「秩序」太一也不能。睡眠是死亡的預演,心懷期望的睡去,在第二天的日光中醒來。作弊代碼救不了埃維金人,卡卡瓦夏也曾在絕望和痛苦中哭泣,直到他好運地擺脫了陰霾。

「巡獵」和「存護」的派系關系不錯,盡管星神并無好壞之分,可命途卻有無數種答案,所求相同的人,自會走到一起去。來自仙舟的雲騎追逐着豐饒孽物抵達茨岡尼亞,卡卡瓦夏仰望無數次的巨艦落地,沒能濺起一片塵埃。他并不感到恐懼,也未曾覺得驚惶,那些入侵了這片幻夢無有鄉(隻是一種美化,而我們親愛的砂金總監也知道它到底什麼樣)的侵略者,死在他們的箭下。

後來的卡卡瓦夏會想,這一切對長生種來說,都太殘忍了。漫長的、不可及的無盡形壽,望着文明垂垂老矣,又有新的故事展開篇章,而他們留在原地。這個世界不夠大,容不下活了太久之人的苦痛,若置身寰宇,他們還能在仙舟上專注的活,可無足的鳥想落地,那就是極難的一件事。

不止在于方式,更在于感受與認知。「巡獵」稱得上是很貼近人的星神,可一部分追随他的凡人卻是最有神性的,時間帶來了什麼?隻能說感謝均衡的「互」,這個世界就是此消彼長的月亮。

命運不止巧合。這工作日三更半夜的,本來就沒誰打模拟宇宙,再加之新推出的匹配機制……拉帝奧歎了口氣。他問:你找我們有什麼事?砂金微笑起來,那雙埃維金人的眼睛閃閃發亮,嗓音卻輕柔甜蜜: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教授,有關于你曾經的那個提議。不——姐姐的身體很健康。

我想你會感興趣。砂金拉平唇線,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槍,老型号,舊裝置,這不是模拟宇宙裡該有的東西。作弊代碼。他把槍塞進拉帝奧手裡,将要扣下扳機的前一秒,被葉琳娜怒氣沖沖地打斷了。那雙寰宇似的眼睛中,燃燒着冰涼的火,她很難想象一個于這樣拟造出的環境裡毫不在意生命的人,在現實中又該如何忘生輕死?

當弦繃到最緊,将要斷裂的前一刻,砂金驟然笑出聲來。理想主義者。崇高之願。但這兩條路走到盡頭,必然同道殊途。身為星際和平公司的員工,沒有人知道,在多年前,名為卡卡瓦夏的孩子,曾經收到一份來自【家族】夢主的邀請函。

維裡塔斯知曉:能潛入集群夢境,此人依靠的決不止是作弊代碼,但也沒想過背後竟有這一層緣由。夢境成真。它是這個世界上,星神得以立足被崇拜被追逐的基礎,而信仰「同諧」希佩的家族,則在這方面登峰造極。但又與此不同,比起他口中所謂的太一之夢,他眼中真正的幸福隻能由凡人親手創造,這條路必将是來者親自走的。

盡管多年後,歌斐木公開棄誓,選擇已死的「秩序」太一作為信仰,舉座皆驚,局勢動蕩,他們并不如何感到意外。公司借此趁虛而入,試圖收回匹諾康尼這筆壞賬。此時此刻,他們也隻是站在原地,光和影錯落迷離,像一場夢,寂靜在三人之間流淌。維裡塔斯咬牙切齒的聲音在片刻之後響起:真是好手段,真是好計謀……卡卡瓦夏。

砂金若無其事地糾正了他的稱呼,瑰麗三重瞳望進學者赤金的眼,近乎帶出咄咄逼人的刀鋒。你我皆知,既然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是夢,星神是能讓夢境成真的東西,那又如何不能将祂們悉數解構,再抛卻命途,把這份力量變成物理法則一樣的東西?拉帝奧冷笑一聲:我對此隻能說,你在别出心裁這方面,真是和阮·梅癫得不相上下。

真理是不動容的,但命途可以辯證。砂金坦蕩蕩表示:我隻想活着,可沒這遠大志向。但你一定會感興趣,教授。此話不假。他給拉帝奧和星期日牽了線,托帕搖頭歎氣,這可真是一場光明正大的陽謀。想要追及天才,庸人們就必須要放棄一些東西,親自叩過那門的維裡塔斯知道。天才們擁有捷徑,不必背叛思想、理念,又或将人約束的道德。凡人隻能在一次次試錯中消磨半生。

夢境物如其名,抹平了難以逾越的深淵,人們在夢裡求索答案,于現實中得到成功。為什麼?拉帝奧冷不丁問他。砂金牽起唇角:很多年前,他和知更鳥幫過我的,所以……我不能眼睜睜望着他走向不可知的歧路。我沒那麼手眼通天,找不到星核獵手,就隻能來求助你和葉琳娜咯,教授。

那些幫過他的,他要一一還報的。将命途解構制成全自動許願機,藥師祂本神來了都沒這麼敢想的,星期日要如何做到?星神的偉力,是凡人不能及的,他們自有悲喜愛恨。維裡塔斯不吝于引導任何人走向更合适的路,哪怕對面與他意見截然相悖。而且——就像鑽石看到了價值,令翡翠去進行一場特殊的招聘那樣。不隻是被擺上桌的籌碼,實際上,砂金給出的理由也确實打動了他。

他确實适合「存護」的命途。托帕跟自己的引路人翡翠輕聲感慨,一隻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含着笑意的聲音落在耳畔:你也同樣的,小葉琳娜。

天真的、熱忱的人,為公司帶來利益的同時,也将「存護」的理念遠揚世界。在某些派系的行者眼裡:星神隻是走得最遠的生命。關于命途,它擁有着千百種解讀,共同構成人們的理想和夢。

這将是一條足夠漫長的路,直至自身消亡的前一刻仍未有結果。哪怕它仍是未知,使你心懷困惑與迷惘。可走了這麼遠的路,總要有個答案的。

請堅信。

夢境必然有成真的一天,人們将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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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在半夜單排模拟宇宙,而你的隊友不是你的朋友,請遵守下列規則:

①請把他們當成你的朋友。

②他們願意幫你的忙。

③你們分别是維裡塔斯·拉帝奧、葉琳娜和卡卡瓦夏。

睡前悉知:命運從來如此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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