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花趕緊跑出去拿了信,可她不識得幾個大字,便偷偷将信塞在懷中,往自個屋子裡頭拿了兩枚雞蛋,跟周愛國說一聲,就往知青那頭去了。
隻是走到半道兒,想着程向紅也是知青,也不知裡頭有沒有人會跟程向紅說,便往牛棚去了。
牛棚裡頭一年前後,跟着程向紅前後腳,來了不少人。村長對于上頭派過來的人一直都很客氣,可上頭的人将那些人趕過來,便說讓他們住牛棚,說是犯了些事,不過看着個個都是個文弱書生樣,能犯什麼事?
村民們自是心裡頭嘀咕着,卻依舊不敢接近他們。
牛棚的人幹的活都是髒活累活,比如養豬時處理一些豬糞的事,還有養牛時牛糞的處理,這些村子裡頭的人都不相幹,牛棚的人都幹了。
劉大花才往牛棚去,卻發現村長在那頭站着,她磨蹭等了許久,實在等不得了,隻能拖着腳步過去。
村長擡頭一瞅,是愛國家那攪事精,便擡頭問:“愛國家的,你家愛國不是腳斷了?赤腳醫生快回來了,還不去他門口等着,跑這來做什麼?”
劉大花鼠頭鼠腦的,小聲說:“建業從城裡頭寄來信了,村長,你也知道,我和我家當家的,一個字都不識得,聽說這裡頭都是大學問家,至少是城裡頭來的,定然能認識些字,讓他們讀讀給我聽聽也好?再說了,我也虧待不了他們,你看,兩個雞蛋,今兒剛下的,一摸,還是熱乎的,正好了。”
若是以往,村長定然張嘴就罵了,什麼人啊,讓人讀信,竟然隻摸了兩隻雞蛋過來?不過這是牛棚,都是犯了大錯的人,村長也就不說什麼了,隻警告劉大花,“少來這裡,趕緊拿過去,聽了就回去!”
劉大花點頭哈腰地進去了,随意遞給了一個老人,老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将大緻意思說了,“你兒子說城裡工作不好找,需要疏通關系,讓你再寄點錢過去。說有可心人了,等着追到手了,帶回來給你,你肯定滿意。”
“還能有什麼女人能配得上建業?”劉大花嘴裡頭嘀咕着,在她心裡,她兒子就是個頂個地好。
劉大花聽了這信,既操心兒子沒錢少穿少吃,讓人看不起,又擔心兒子被城裡頭的女人給騙了錢,心裡頭更是煩躁不安,恨不得立馬就上城裡去把個關。
可周愛國斷了腿,又剛分家,哪裡能丢下他,就往城裡頭去?
村長本想先走,最後還是等了劉大花出來,才走了。
這次村長過來牛棚,倒不是訓話讓他們聽話,不要逃跑,不要瞎折騰,也不要尋死膩活,而是說起了程向紅要起屋子,想着他們若是有空,去搭把手,還能吃上一頓好的。
牛棚的吃食是公社裡頭最差的,有些時候還不給他們吃的。
劉大花回屋子,跟周愛國說了幾句,趕緊扒拉出了小金庫,往腰帶裡頭藏。看着自個的錢迅速減少,不由得罵起了程向紅,若不是這個遭天雷劈的,她哪裡能隻給建業寄這麼點錢。
倒是周愛國,在一旁罵着,“好了,建業都多少歲了?還給他寄錢?”
“我們分家,本來就沒剩下多少錢,以後還得靠着程向紅給的那點撫恤金過活,我腿又斷了,你去寄錢,順道讓人捎信,把家裡頭的事情給說了,讓他少往家裡頭要錢。”
“嗯。”劉大花嘴巴上應了,心裡頭卻有着很多想法。
不管如何,總之,劉大花去前頭村口攔了寄信的人,給捎了封信和錢,之後才又轉頭去赤腳醫生那頭看看,正巧攔住了他,赤腳醫生正要出門,劉大花硬是拉扯着他來看周愛國的腿了。
看了好一會,赤腳醫生愁眉苦臉地開了藥,苦口婆心地勸,“愛國,我看你還是到鎮上去看看,你這腿,這樣不行。摔斷了沒有接好,若是就這麼下去,你還怎麼下地?還怎麼賺工分?你家建業不是還沒有娶媳婦麼?聽說還想要娶城裡人?城裡人若是知道你腿斷了,早就跑了。”
劉大花一聽要送周愛國到城裡頭或者鎮上去瞅瞅,就有些抵觸了。可是一聽赤腳醫生轉話頭說到了周建業身上去了,一聽,不行,耽誤她寶貝兒子的大事,這可不行。
于是,送了赤腳醫生出門後,她就坐下使勁兒地琢磨了。
至于此時,程向紅正煮着松茸湯,等着周紅旗手裡頭捧着兩盆子牛肉回來,便從裡頭出來,讓周紅旗趕緊把牛肉端回屋子裡頭鎖上。
劉大花出門,正要碰見了村子裡頭其他人分牛肉,這才想起來,等她跑着去拿牛肉,剩下都是别人不要的牛草肚和牛大骨頭了,還有一塊牛舌。
她就算是想跟别人換,别人也不樂意,隻是看着笑。
劉大花恨不得在地上打滾,說肉分得不公平,可也沒那法子。
捧着那些拉雜的東西,再撞見小小捧着一盆子的牛肉,還有牛腱子,看得劉大花直罵小小沒有良心。
小小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低着頭,就是讓劉大花罵,卻也不說要跟劉大花換。兩個孩子都多久沒有吃到肉了,全都眼巴巴就等着吃上這麼一頓。
至于周紅旗和程向紅,此時正窩在屋子裡頭喝着松茸湯呢。
周紅旗吃上那麼一口,身子都暖了不少,再吃上松茸,比肉的滋味還好,真是美味極了。
“這麼好吃。”
程向紅一臉看鄉巴佬一般,“嗯,趕緊吃,吃完了好處理牛肉。”
“慢點吃才是,他們外頭吵吵呢,若是吃快了,還得被牽連。”周紅旗如此說。程向紅差點笑噴了,“你不是不怕你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