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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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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山,清風堂。

院門敞着,院内靜谧十分,以百計數的石階一路延伸,延伸至山頂清風堂。交錯盤虬的粗枝攀附在階邊的白色石柱上,泛着鵝黃的新葉開得正蔥郁。在每一處石柱和山石的凹陷裡,都擺着慈眉善目的佛像。

賀殊途立在階底,微微擡眸,掃過這一切。距他離開清風堂已有一月有餘,這裡的一切似乎隻有粗枝上的新葉長得綠了些,一切都跟他三月走時沒什麼兩樣。

目光繼續劃過山石裡的佛像,他虔誠地閉眼,而後緩緩睜眼,伸出雙手撩起衣袍下擺,一階一階地踏了上去。

這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理應帶着惬意回到清風堂,可如今他一步步走上石階走近清風堂的明堂,卻心存雜念,甚至忐忑不安。他自然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宋霁璟丹田受損,神魂兩傷,隻怪當初自己設下的慈悲牢,可這時若是殺之,雖容易但得不償失。日後自己還要在宋霁璟那裡附小做低博得信任,切不可妄自菲薄,提前露出馬腳。

如今他回到清風堂,無非就是怕自己再回岱州時,看到的就是一縷屬于宋霁璟的神魂。

這算個借口,賀殊途自己也打心眼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氣,縱容自己借用這個借口回清風堂。他宋霁璟也算是重情重義,在天都收了自己沒讓自己落入虎口,雖然二人尚不彼此清楚彼此之間潛在的交易,但璟王做好事還不計回報,想想都荒唐至極。賀殊途大方坦然地接受宋霁璟提出的一切無理要求,在上下屬關系中實在是事無巨細盡職盡責,而在這段關系裡,賀殊途早有察覺宋霁璟的意圖。

隻要宋霁璟一日不說,他就一日裝作不知道,反之,他的計謀也如此。

賀殊途垂着眼,一切情緒盡隐在眼底,但隻要擡頭,他眼中還是平靜如深秋裡的無波湖面一般。

但不管怎樣,界限之内,二人彼此扶持各取所需。

界限之外,賀殊途會自覺地後退一步。

階頂,就是寬廣而又古樸厚重的清風堂。

迎面走來一位童子,身量不大,才到賀殊途腰際,烏發挽在頭頂挽成團子,紅撲撲的臉上嵌着黑玉般的眼仁。賀殊途認得他,小孩姓莊,是他師傅下山淨化的最後一位小妖精。師傅年紀大了,心裡也想要些生活裡活泛的色彩,便将莊童子一直留在身邊,伺候起居。

莊童子這時過來領路,想必是師傅早已知道他上山。果不其然,莊童子擡頭,開口叫人:“賀師哥,這邊請。”

賀殊途點頭回應,擡腳跟着他走,出聲問道:“師傅在做什麼?”

莊童子回答:“昨日師傅從山下搬來一箱古書,從今晨到現在師傅一直在書閣裡鑽研。”

賀殊途蹙了蹙眉,看向莊小童:“你也沒勸勸師傅?年紀大了身體會吃不消。”

莊童子難堪地摸摸後腦勺:“勸過了,不過師傅執拗,不要我管,現在便也不讓我進出書閣了……”

“那你這是?”

莊童子面色如常:“師傅隻囑咐我帶師哥去書閣,其他的并未多言。”

賀殊途點點頭,看行路方向應是書閣方向,便沒再多問。

一路走到書閣門口,賀殊途擡頭才恍然發覺,書閣又加高了一層。書閣本就兩層,如今加高一層又加大的屋檐,像是一雙巨手罩在塔頂,莊童子顯然也發覺到了,擡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師傅的古書,是不是太多了……”

賀殊途讓莊童子待在門口,交代了幾句便推門進去,不料剛進門,腳下便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賀殊途腳下一頓,低頭見腳邊是塊長鎮尺。

而白玉圍欄邊,一道沉而不悅的聲音傳來,嗓音洪亮:“拿來。”

賀殊途聽出些不悅,便彎腰将他拾了起來,擡腿邁開第一步便似察覺到什麼一樣忽然頓住,随後他迅速擡眼。

果然,一把古樸滄桑帶着斑斑鏽迹的劍嗡鳴着立在賀殊途身前!

若是他方才邁出那一步,這把劍怕是早已貫穿他的身體。賀殊途伸手握住那把劍,握着鎮尺一并走到中央,古書大多堆在四周,而正對着座椅的中央正巧空出,賀殊途将東西放在身側,而後抻了抻衣袍,腿一彎便跪在地上。

賀殊途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一堆古書上,語氣平平:“師傅。”

被叫“師傅”的那人聞聲擡頭,思索了一下便往其中夾一片風幹的枯葉作為标記,小心放下手中的古書,向他這邊款款走來。

素袍被清風吹得鼓起,幾縷銀發夾在烏發中翩飛,長眉壓眸,蒼顔壓不住星眉劍目。深邃,莊嚴,淡然。

這便是當今清風堂堂主,何道人。

何道人是臨北何家的旁枝,五歲便被随父親帶着遊山玩水學道義練劍法,從此不入何家。臨北何家始終籍籍無名,直到現在依然不入流,十六歲時改名為何道人,奉父親遺願駐守驟山,同年建立清風堂。

何道人年紀大但身子還算硬朗,他一甩袖子,彎腰将地闆上摞得半人高的古書搬到桌面,直接擋住了坐在桌前的自己。

這時候,賀殊途才擡頭,聽見徐道人問自己:“我叫你拿來,跪着做什麼。”

賀殊途緩緩起身,拿着那把劍和鎮尺走上前遞給徐道人:“師傅要做什麼?”

可誰知,拿過鎮尺的何道人瞪了他一眼,用自己衣袖對着那長鎮尺擦了起來:“剛進門就被你踩了一腳,冤不冤!”

賀殊途明顯被噎了一下,半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即便他了解他師傅,但也會被這種時不時冒出來的怪異言語吓得不知道說什麼。

賀殊途環視了四周摞得比人高的古書,開口:“這都是從哪搬來的?”

何道人低頭擦着,聞聲笑了一下:“你是當真認不出來了。”

一聽這話,賀殊途蹙着眉再看了一圈,随後抓了本桌上的古書,這些書已然舊地發黃,但書頁并未發黴,翻開細看,隻覺得越看越熟悉。

瞬間,他想到自己兒時和師哥鬧别扭而做出“離家出走”的傻事,所謂“離家出走”也不過是尋了個安靜山洞,背着書背着符日日坐在洞裡看書,直到一周後師哥服軟,找到自己主動道歉才肯回去,可自己是回去了,當初帶去的書倒是沒帶回去,長遠地留在洞裡了。

賀殊途略作驚訝:“這些是我藏在洞裡的書,師傅怎麼找回來了?”

何道人“哼”一聲,把擦淨的鎮尺一把拍在桌面,擡眼看他,這回賀殊途也沒跪,隻是拎着書站在原地,片刻後歎了口氣,先于何道人一步開口:“我隻離開一月,是師弟幾個惹得師傅氣性這麼大?”

“你師弟師妹可比你懂事得多,”何道人從他手中拿過那本書,放回桌面,“你年少氣盛不喜讀書,搬着書離家出去時我倒還有些欣喜,結果我回閣一看,你小子搬走的都是我的書!”

賀殊途愣了愣,而後低聲笑了出來,他早就知道了師哥是個多強硬的人,當初師哥主動服軟求和來找他回家,極大可能就是師傅命他去的,師哥正在氣頭大概誰的話都不聽,沒準師傅還是揍了他一頓才讓他肯服軟。

賀殊途承認,在何道人這些徒弟裡,賀殊途的确獲得了頗多的偏愛。

而他師傅還在回憶過去,忽然話鋒一轉開始批判:“你說你除了用劍不成性子倔些,其他什麼都好,何必想不開非要上天都呢?”

“天都上人人都是用劍的好手,他們連修行都是順道的,你用劍……還不如撿跟樹枝用,在天都就是找揍挨。”

賀殊途扣扣耳朵,幹脆一屁股坐在桌上,語氣平平:“師傅,我以震靈台比武榜首之名進入天都,不會有人揍我……”

何道人:“嗯,這事倒是我聽你師哥說了,但是哪位長老肯收你?”

“你修的魂道,在天都不還是人人找打?”

賀殊途無奈:“師傅,我就不能不被人打嗎。”

話罷,何道人看了他一眼,賀殊途看何道人一眼,師徒二人十分默契地沉默了一陣。

半晌過後,何道人眯着眼:“究竟是誰收了你?”

賀殊途垂眸不答,他知道若是将璟王的大名說出口,師傅怕不是要大吃一驚再氣背過去。

幾年前宋霁璟一刀凜春寒破開九重門而上天都,一時間轟動上下,就連久久不出山的師傅都知道了此事。他還記得那日雷打薄雨,窗外高樹也似搖搖欲墜一般,灰雲壓頂。

賀殊途立于窗邊,靜默着望着窗外一切,以及那耀眼的凜春寒劍光。他轉過身去卻發現何道人站在他身後,神色淡然,目光也望着那耀眼劍光。賀殊途本以為師傅又會就此事喋喋不休地絮叨一大篇。

未曾想,何道人隻說一句:此等劍法,天都從未有過。

賀殊途不說,何道人倒是十分想知道,他偏過臉去看他,一會後便開始一個一個問。

“連榮?”

賀殊途沒動。

“夏翰鼎?”

還是沒動。

……

林林總總報出了十幾個人名,賀殊途一字未說卻都覺得口幹舌燥了,他挺着背,垂眸笑而不語。

何道人見問不出來,便生怒擡手一掌拍在賀殊途身上,拍得他身形一晃。賀殊途完全沒躲,生生挨下這一掌。

何道人收手,短短總結:“看來你在天都沒少挨打。”

賀殊途思索一下,這些日子跟在宋霁璟身邊,精神打擊倒是少有,不過有哪次不順眼了就要挨踹,尤其是宋霁璟第一回醒來的那個晚上,連連五頓踹,弄的兩條腿上都是淤青,還有苦不能說。

是沒少挨打,賀殊途勾唇一笑。

“璟王,宋霁璟。“

這個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但何道人也料到過,所以他隻是聞言一愣,而後睨他一眼:“怎麼想的?”

賀殊途看向他。

何道人接着說:“當今天都有多少人想要他命,保不齊現在的他就每天都走在刀尖上,你看他年少輕狂青春洋溢的,實則就早就算計好你怎麼死了。”

“全天都也就仙帝護他,雖然也夠了,誰叫那仙帝就喜妙劍呢。不過你跟着他能有什麼好處,不如遲早走了,趁着還沒被攪進去早點脫身,仙帝護的是他,又不是你。”

好處?賀殊途不禁地想,自江北遇險後,自己日日服侍對方,那帶着薄繭的手碰觸在宋霁璟的臉頰上,這算好處嗎?如若算,那他還真沒少得到過好處。他賀殊途也不是能讓自己吃虧的人,璟王那邊若真是一團渾水,自己豈會不走?

“他,”賀殊途喉嚨一緊,手指蜷縮了又放松伸展,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沒想到自己說到正事倒還一個字都開不了口了,“快死了。”

“這次的案子半路遇阻,我弄巧成拙,最後傷了璟王,如今丹田受損,神魂兩傷,若視而不見,他必死無疑。”

何道人還沒反應過來呢,聽見又來一句:“無論如何,我得救他。”

何道人思索了一瞬:“呵,璟王受傷想必案子也沒辦成,就算你救他,天都會放過他嗎?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隻會反目成仇。”

“既然璟王收了你,于情于理你都要救他,可就算他這次活了下來,你有沒有想過他日後在天都如何行走。”

“仙帝雖護着他,可不代表不分青紅皂白地護着,所以無論是天都的案子沒辦成,還是你說的有人險些死在路上,仙帝都是要責罰的。”

何道人攤手,捋了捋胡子:“但是,這才是你此行的目的吧,從入山就見你面色陰沉,一定是心裡藏事了。“

賀殊途聽完,驟然起身繞開書堆,繞開木桌,撩起前擺曲腿跪在了中央,五指扣地,額頭重重抵在地面,磕得結結實實誠誠懇懇。

“放眼九州,能救仙者丹田複其神魂的,隻有您了。”

“徒兒懇請師傅出山,救他一命。”

賀殊途步出清風堂,立在山口凝思良久,最後一路向北,沒回岱州,而是扭頭上了天都。

何道人那些話,他聽進去了些,他明白就算宋霁璟獲救了,在天都也不會讓他好過,那些觊觎璟王許久的人必定會借此機會絆他一腳,所以與其鞭打一個不知情的可憐人,倒不如賀殊途自己去替他擋下這一劫。

天都,天琨金殿。

賀殊途大步流星,目光未偏移一點,直直走入大殿。

而此刻,大殿内衆神正在就民朝廷内的一堆雜事發表貴見。見白金色殿門一震,緊接着轟然打開——

賀殊途看到的是,仙之人兮列如麻。衆仙看到的是乘着一身不符仙都仙氣的毛頭小子,因此這一瞬間,不免有人對他,以及對他正效勞的宋霁璟抱有不好的偏見。

對此他充耳不聞,隻是大步走到中央,直視高堂之上的仙帝。

寬額,亮眸,口方,唇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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